很难想象这么不苟言笑的老师有很搞笑的八卦。
“这还是我学姐在心外科跟诊的时候，听别的老师说的，有一次林老师有一上午的课，结果没想到周一早上堵车很严重，原本林老师都向教育处请假迟点到。”
“但不知道是因为责任感还是别的原因，他最后还是准时到学校，按时上课。”
“后来才知道，他走的应急车道，最后还罚了两百元，扣了六分，相当于忙忙碌碌一上午，什么都没有，只获得了扣六分的奖励。”
“主要是，这位林老师不爱说话，我都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跟别的医生说出来的。”
女生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姜姝听完也觉得好笑，随着感叹一句：“好惨啊。”
带着笑意的转身，结果一抬眼就发现苦主坐在讲台边唯一的椅子上，似乎在看着她们这边。
姜姝：……
笑意有点凝固在脸上。
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微笑点头吧，怕自恋，装作没看见，更加不可能。
她仔细回忆了朋友讲八卦的声音，应该，可能，并不是很大吧。
身后的朋友戳了戳她的后背，明显也看到这么尴尬的场景，在她身后低语：“刚才咱俩的笑声可能太大了。”
姜姝：……
“姜、姝、”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似乎因为不熟悉还掺杂了些生硬，“过来一下。”
不大的声音，在嘈杂的教室很快就被淹没，但姜姝看见了他的口型。
视线准确锁定她，姜姝确定以及肯定的知道，他就是在叫她。
她发现她想死的次数越来越多。
什么时候把脑袋砍了，就再也不用抬头了。
(⊙o⊙)…
其实很想装作没看到，但多年尊师重道的教育，让她不得不做些什么。
下课时间，教室里一多半的同学都出去了，剩下的学生也都在各自聊一些八卦，见姜姝往讲台上走，原本吵闹的声音渐渐低了，最后趋于安静。
姜姝自然能察觉到这样的改变，原本顺畅的动作也变得呆板而凝滞，八卦当然很完美，但前提是不要八卦到她身上啊。
她其实不怎么害怕老师的，但这次情况有些特殊。
是聊老师八卦被听到了？她不确定。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拿着手机，试图给姜姝拍照。
“林老师好。”姜姝恭恭敬敬。
她平时一般不会记老师的名字，这次可能是因为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她记住了他姓林。
“下午实训课，模具不够，需要两两一组，所以需要帮我分下组，最后考核你来当我助手，可以吗？”
下午实训课原本安排了两位老师，但另一位老师今天临时有事，只能他全权安排。
姜姝抬头，离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沉稳的木质调的香气，逆着光，轮廓更显清晰，眉骨很高，在眼窝处投下很深的阴影，猝不及防的低眉。
目光再次相交。
冰川般的瞳孔清晰而明显的显示出姜姝的身影，以及她自以为的，很自然的转眸。
那瞳孔让姜姝想起了日光穿透冰晶时所折射出来的彩虹光晕，只是看起来千篇一律，其实内里有各种细小的，微弱的，情绪颗粒的浮动。
姜姝想说很多来拒绝，比如这种教学任务一般是由班长或学委来安排，或者是她对这些小程序一点都不熟练，她可能不太会，等等。
但恍然又想起那个似乎含着笑意的目光，似乎又与此时此刻重合，让她有些哑口无言。
她总是不想让对她抱有善意的人失望。
“那我试试。”
姜姝点头，说着拿起了手机，“林老师，能加个微信吗？”
她打开了扫一扫界面，等了一会儿，发现面前的人没动作。
有点疑惑的抬头。
“你应该有我的微信，央央。”
轻飘飘的声音从姜姝的脑袋上传来，叠字总会显得温柔又缱绻，特别是缀在句末。
可此时语气已经不重要了。
姜姝只觉得像是有人往她的大脑里灌注了液态氮，所有的思绪瞬间被凝成冰渣，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剩下身体的本能还在，缓慢的眨了眼睛。
教室里早就恢复了往日的喧闹，班委知道是这件事儿后，也懒得给自己找多余的工作，继续跟其他同学玩闹。
“吓到了？”
被压低的声音本就会显得温柔，但姜姝这次无比确信，他是在笑。
这句话好似利剑，将姜姝已经被冰封的思绪打破，她目光早就不知道聚集在哪点上，只能艰难的转动着思绪，半晌才缓慢发声：“您是。”
又像是想到什么，平稳的尾音又被硬生生的勾起。
句号先生四个字被她吞咽下去。
突然见面本就出于她意料之外，更何况是这么尴尬的师生关系。
男人见她不欲承认也没强迫，轻笑了声，点开微信，当着姜姝的面，对那个叫妹妹的联系人发了个数字1。
姜姝没动，但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手机的振动。
还处于扫一扫界面的手机毫无意料的弹出了一条消息。
姜姝拿着手机，有点手足无措。
燕京春天的风总是很大，时不时伴有沙尘暴，刚被春色浸染上一层绿色的枝条在狂风下肆意摆动，时而敲击着窗户，不规律的声音，似乎慢慢与姜姝心跳声重合。
一下轻，一下重。
怎样回到座位上，姜姝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后面半节课全程处于纠结状态，坐如针毡。
她的思绪很乱，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句号先生的讲课声像是隔了一层水帘传入她的耳膜，但偏偏临近结束的那句下午见，让她印象深刻。
但下午最终是没有见到。
根据医院教育处的解释是林老师需要接诊一位很特殊的病人，刚从国外运回来，军区医院的大佬指名道姓需要林老师当助手，只能将教学任务顺延一天。
燕大和燕京医院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燕京医院的九号门位于一条小巷里，九号门进去便是国际部，是很多大人物的第一选择。
姜姝中午从九号门经过，以往数见不鲜的豪车全都换成了军绿色的越野车，低调的停在路边，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但没一辆车经过。
这些场景每隔几周就会上演一次，姜姝随意扫了一眼，慢吞吞地朝家里走去。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句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