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是血液滴在雪地里的声音。
血液温热时,铁锈味格外浓烈。
对面坐着的一名女眷哆嗦着张开捂在脸上的手指,透过指缝偷偷去看,“啊”地向后退去,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怔怔将手放下。
偃州公主还端坐在那里。
只是身后地上一片血污。
丁梨手里的剑不知何时被拍在远处雪地上,双手被少年反扭扣住。
“丁大小姐好大的脾气。”
少年音色稚嫩,不过十一二,还是长身体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身高不及丁梨。
吴量不是肖鹿,不懂怜香惜玉。他的手时不时发力,丁梨想喊叫又怕失了颜面,只能咬紧牙关,一张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吴量,你的判断不对。”
祁兮从血污里站起身。她的手里还拽着那颗橘子。
橘子掰下一瓣丢进嘴里,祁兮指了指正在擦拭匕首的白河,说:“多向白二公子学习。”
众人这才发现,祁兮身后躺了具尸体。是名男子,穿着不合身的侍女衣服,血流汩汩,睁眼仰面躺在木质长廊上,刚刚毙命。
“有刺客?”
有人反应过来。
“刺客!”
“你说丁大小姐?”
“丁大小姐怎会是刺客?有个刺客趁乱要对德宁公主下手,被白二公子杀了……”
“不是吧?刺客混进来了?”
……
众人议论纷纷,现场顿时慌乱起来。
“来人!把现场清理了。”白河反应最快,“尸身放停尸房里看好了!去西庭叫红豆过去。除了她,谁也不能单独接触尸体!”
吴量把丁梨推到一边,兀自回到祁兮身边。
丁夫人赶忙拉回丁梨,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圈又一圈,嘴里频频问着“伤了没有”。
这边白王妃拍拍白尧,悄声道:“梨儿为你伤心过度,可德宁公主也为此受了委屈。你终究是大宇的驸马,未来的白王,现如今,公主刚到北境,你要知分寸,可别让人挑了把柄才好。”
白尧应声。
他不讨厌祁兮,只是刚见面要说喜欢,确也谈不上。他明白母亲意思,他和这偃州女子,是圣上亲点的亲事。这对他将来坐上北境之王的位置,百利无一害。
白尧走上前。
祁兮背对白尧。
刺客尸体被蒙上白布迅速抬走,下人一遍又一遍擦拭地上的血污。
祁兮的裘衣被血弄脏,可她并不在意,丝毫没有刚被刺杀过的惊魂未定。她依旧慢慢掰着那颗橘子,一瓣一瓣往嘴里送。
“德宁公主。”
祁兮回头,见是白河,有些意外:“白二公子。”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一件保暖的银鼠裘衣直接覆上身来,很是暖和。甚至能感觉到衣服主人的体温。
“抱歉让你受到惊吓。”白河说,“大哥叫我取衣服给你,你先凑合穿。”
祁兮有些讶异。
上一世成婚多年,白尧也不是会主动关心她的人。更别说这才打第二次照面。
看着白河穿着单薄,祁膝忽的笑了:“你大哥嘱咐你,就是取的你衣服?”
白河讪讪,道:“这里会场不比白王府,许久无人居住。我的裘衣干净,是将将换上的新衣。还望德宁公主不要介意。”
祁兮哪里是介意衣服。
她摇头,轻轻笑:“多谢白二公子……和世子殿下了。”
客套话说过,见白尧向这里走来,祁兮还要张口,视野里出现抹粉红,撞白河一个踉跄。
“二表哥若是喜欢德宁公主,要献殷勤自己表现就是,用我尧哥哥名号做什么?”丁梨讥讽道,“尧哥哥刚才在我边上,何曾与二表哥说过话?”
挑衅的目光看向祁兮。
几步外,白尧面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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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尧贵为白王世子,却是除了这个与生俱来的名头,样样都不如弟弟白河。
上一世,祁兮利用这点,一面投其所好,一面刺激白尧,叫白尧对父母、对兄弟充满猜忌,搅得北境不得安生。
如果白河早在八年前,甚至更早就已重生,那他表现出的天资聪颖足以接近神迹。祁兮都不敢想,今世的白尧嫉妒白河到什么程度。
见白尧在几步外停下,祁兮嘴角勾勾,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向那边行礼,眉眼低垂:“世子殿下。”
丁梨白河齐齐回头,四人氛围有些尴尬。
白尧只能点头过来。
在白王妃授意下,下人去备新的裘衣,而白尧过来原想打声招呼关心几句,却不想白河抢先一步,以他的名义。
他这位二弟,究竟是贴心还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