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罕,铁树还能开花。”
白河迈出王府大门,身后红豆啧啧。
她刚和白河转述完关于祁兮遇险的经过和地点,还有时间,见缝插针赶紧八卦。她和白河很熟,说起这些一点都不避讳。
“如果祁兮姐姐和世子殿下不是天家赐婚,她和你确实般配。”
白河蹙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红豆只笑:“我认识你都七八年了,你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白河是她救命恩人,她内心尊敬,却从未把他当爱人来倾慕。只是在他身侧久了,也见过不少向白河献殷勤的姑娘。白河从未钓着任何女孩,他不喜欢就当即拒绝,丝毫不留情面。时间久了,即便还有倾慕他的姑娘,也不再凑上前自讨没趣。
他才不会让自己陷入奇怪的绯闻。一个自己名义上的嫂子,原本更应该避嫌才是。他竟然主动往前凑。
白河不做声,像是默认。
红豆说得没错,他当然不是开玩笑。
说实话,他或许喜欢祁兮,可怎么也不至于冲昏头脑。
他想娶祁兮不假,可即便是真喜欢,也不是基于喜欢的目的。
那个雪夜过去到现在,白河想过很多。上一世白尧娶了祁兮,之后的日子几乎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重生后的这些年太过顺利,以至于他觉得只要避开那些劫难,就能改变天命。
直到那个雪夜里他和祁兮关系失控,白允知的死又给了他一记重击。
他是重活一世不假,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事情都能按部就班,只要避开能导致糟糕后果的选项,就能达成完美结局。
他意识到,自己太自大了。
他想起山神庙偶然听到的那些话,或许由他娶祁兮、把这个女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比按部就班、维护她嫁给白尧更加安全。至于其他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既然事态已经失控,起码替自己争取些知情权吧。
红豆哪知道他在想这些,只觉得有意思,小圆脸上笑得恣意:“哎,不说笑了,白二公子先去英雄救美吧!你要真喜欢祁兮姐姐,旁的人不说,我肯定站是你这边。”
白河神色如常,问:“你跟我一起去吗?你们都是女孩子,凡事也方便些。”
-
齐威帮的老巢不在山里,而是在离州主城边上的小村庄。
小村庄民风淳朴,村头妇孺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若不是巫鸦拉着祁兮走过时,路人纷纷打招呼称他为“老大”,祁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离州最大江湖帮派的老巢。
两人也没多客套,心照不宣地坐下,上酒,烤肉。
祁兮有些畏寒,巫鸦就把屋里的火炉烧得很旺,加上炭火的热气,祁兮暖和了,巫鸦自己则热出一身汗,毫不介意地解了只袖子,露出半边结实的胳膊。胳膊上刺着缠斗的一龙一虎,栩栩如生。
祁兮喝酒上脸很快,此时小脸已然红扑扑。她微微笑着,她的眼睛映着炭火噼啪作响的火光,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边上烤肉和斟酒的两个小弟听巫鸦一口一个“老大”地介绍齐威帮的风土人情,语气谦逊至极,又看到赤膊壮汉和娇小美女面对面端酒碗喝酒的画面,这气氛既暧昧又诡异,叫人越待越觉得浑身难受,吓得小弟们是一会儿烤糊了肉,一会儿斟溢了酒。
巫鸦觉得扫兴,索性挥了挥手。
“去去去,都下去,没我吩咐就别进来。”
两个小弟如释重负,一溜烟没了人影,还给两人顺手把门掩上了。
巫鸦一直在说,祁兮不说话,微笑地听着。
“真好。”末了,祁兮说,“其实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我很羡慕你。”
巫鸦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倒是还凑合。只是老大你,虽说隐去姓名,可在偃州好端端的,怎么自己跑来离州了?还……”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祁兮,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莫名其妙被关了大牢。”
祁兮笑嘻嘻替他补充。
“不好意思啊,你帮里那两个,确实是我杀的。”
巫鸦点头:“我知道。也查过了,王航下头的这几个人做的事确实混账,死了也不冤。”
祁兮有些醉了,话变得又多又慢。
她说:“我也不想杀人的。”
巫鸦点头,语调柔和:“我知道。从小我就知道。”
小时候他们那群人里,大家都说司空礼杀气最重。可他知道,这种杀气是基于求生欲,而不是嗜血如命。
巫鸦笑:“说真的,五年前知道司空礼是女孩子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祁兮嘿嘿笑:“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男孩子啊。”
那时候大家都还太小,看不出性别很正常。
巫鸦又把话题绕回去:“说说你吧。老大,你怎么来离州了?”
话问出口,巫鸦又觉得祁兮不说他就不该问,于是补充:“如果我能帮上忙……”
“嫁人。”
祁兮回答很爽快,简简单单两个字敲得巫鸦心头一紧。
他怔怔看去,火光明灭,祁兮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她的语气比表情更难分辨情绪。
带着醉意的声音又囔又轻,像水面上温吞的微小气泡,祁兮说:“我要嫁人啦,夫婿是离州人。”
“啊……”巫鸦张张口,祁兮脸上看不到半分喜悦,他一声“恭喜”又咽了回去。
他问:“老大,你想嫁给那个人吗?”
祁兮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回答。
面前的酒喝完了,她伸手去摸巫鸦桌前的那坛。晃了晃,那酒坛里所剩无几,于是她仰头张嘴,把剩下的酒灌了下去。
“老大,你要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巫鸦说。
祁兮笑:“当年在血泊里战斗的时候,没有人是因为喜欢。”
生存面前,谈喜欢简直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