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式微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对竹言露出了标准的八颗漏牙笑。
竹言看着尹式微的笑容,最终把手里的扇子递了过去。
“上等仙器,有纵风之能,这扇子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背后的竹家也不是好惹的。”
对于递到手边的扇子,尹式微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少爷你这就误会我了,我可是真心想跟你论道的。”
竹言看着尹式微把玩着扇子的手不说话。
那可是跟自己相处了上百年的物件啊,不过还是性命最重要。
尹式微从耳坠里拿出了一瓶丹药。
“少爷,你先拿着,待会吐血了记得吃。”
“准备工作做完了,那么我也要问问少爷你了。”
“请问少爷,你说修真者所求何为?”
“我已经说过,求的是道。”
“道?”
尹式微用扇子敲了敲桌面。
“我看不然。”
“世间所有修行的人,最开始谋求的都是力量,超脱凡尘的力量。”
“呼风唤雨,担山赶日,掌握自然的力量。”
“庸俗!”
“这世界比少爷你见的大的多,就算是身为第一宗门内有九百峰的玄机宗也不过是这世界的小小一隅,凡尘者数不胜数,而从中脱颖而出的修真者,就算是万万里挑一,也有千千万万,玄机宗身为第一宗门,入宗者都是从这些千千万万的修真者再万万里挑一。”
“少爷,你知道这玄机宗除了那些跟你过家家的人以外,还有多少修真者吗?”
“有多少人?”
竹言也是个实诚孩子,不知道就直接问。
尹式微笑了笑。
“玄机宗光是外门弟子就有几十万人。”
“你说这些人里,有多少人会是庸俗之人?”
“庸俗不可避免,少爷,你不也是着青衣,持折扇,端着一副派头吗?你要是真清高,那么青衣和喽嗖乞丐装在你心里就应该是一样的。”
“我?庸俗?”
面对尹式微不可察觉的诡辩,竹言真的低头反思,然后一口鲜血吐出。
尹式微用扇子敲了敲竹言手里的药瓶。
竹言拿出一粒丹药服下。
竹家培养这个小少爷按照的就是空中楼台的建造方法,关在温室里,小少爷就真以为他嘴里的那两句废话是真理。
现在尹式微戳破了他们给小少爷吹起泡泡,这小少爷道心不稳,本就等于没有的根基就直接反噬了。
“别搞的像是身中不治之毒的模样,庸俗又不是坏事。”
“因为庸俗,所以才想高人一等,才会渴望力量,才会踏入这条修真之路。”
“少爷,我要问你第二个问题了。”
“你所追求的道是什么呢?”
“我所追求的就是论道之道,通过论道为修行彳亍的人指点迷津。”
“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要凭什么论道呢?”
“自然是我对道的理解。”
“你会错意了,我是说,你怎么让别人认为你对道的理解是对的呢?”
“光用嘴说?”
“就凭你无凭无证的三寸长舌,就让一个人放弃从登上这修行之路以来,用无数次厮杀和无数次漫长修行的理念?”
启重说得对,修行之人,疯子占大多数,尹式微认为,这么说还是太委婉了,凡是踏上了这条路的人,都是疯子。
“你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能指点入局者的迷津,但是在他看来你只是一个话很多的苍蝇,跟之前死于他手下的千万人一样。”
“这世间有天理,就一定会有人明事理。”
竹言吐着血,但还是近乎强词夺理的反驳了尹式微一句。
“天理?少爷,天理就是这么写的。”
“你以为什么是合道天地?”
“你以为启重道祖能成为道祖是他跪地下苦苦求着天道看看他的“道”求来的吗?”
“启重道祖是正经的让天地见识他所行之道,新道出于天地之间,天地毁之无法,遂合道于天地。”
“你看,天理就是这样,拳头大的就是天理。”
尹式微说完,竹言又是连吐鲜血,好好的青衣一片血红。
竹言手持的药瓶早已经无力的掉到了地下。
尹式微捡起药瓶,两个浑圆的掉在地上的丹药也没浪费,吹了吹,就塞进了竹言的嘴里。
竹言刚想吐出,但是尹式微朝竹言笑了笑。
“敢吐出来,我就再捡起来,直接给你塞进胃里。”
“缓缓神吧,一会儿还有你好受的呢。”
竹言低头看着自己这青衣带血的狼狈模样,只觉得有种新奇感,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狈。
道心不稳,修为反噬,虽然根基被尹式微给他的丹药保住了,但是他此生的修行之路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也算是当了个明白鬼,竹言凄苦一笑。
自己以为的意气风发,不过都是台上唱段罢了,只有他一个蒙在鼓里。
“啪!”
眼见竹言眼里都泛起了死志,尹式微毫不留情的对着竹言的脑袋就是一扇子。
“道友。”
“你还有事要问我吗?”
尹式微开口,就差把快问我这扇子上让竹言问了。
“请问道友我该如何行道?”
“你家老祖宗给你做的示范不够好吗?”
“道友就莫在取笑我一个可怜人了。”
“我没开玩笑,天理如此,想让别人认可你,那就先把他踩在脚下,再跟他讲道理。”
“天理如此……”
“天理如此……”
竹言反复小声的嘀咕着。
“真是感谢道友替我死前解惑了。”
“?”
“我这丹药可贵,可不能让你死了。”
“谢谢道友能给我这保元丹,保住我的根基,但是我道心已碎,修行之路已经是看见了尽头,再继续苟活,也只是徒增折磨。”
“别这么消极,用谎话堆叠起来道心,碎了就碎了,破假成真,浴火重生未尝不可更进一步。”
“浴火重生何其困难?”
“也不难吧,实在不行你问问它。”
尹式微指了指那正向这飞来的火鸟。
竹言回头,竟是天地之间仅剩一只的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