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青收拾完毕,让宋时悦扶着自己,亲自到门口迎接,今日来的朋友不多,只有三个。
年纪最小的那个率先迎上来,拉住苏牧青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泛着点点泪花,语气里满是不忍:“苏大哥,你还好吗?”
“哎呀,自恒,你这副女儿态,算什么样子?” 还没等苏牧青回答,一个穿着月牙白长衫的男子走上前,拍了拍周自恒的肩膀,又看向苏牧青。
“小小眼疾,又不是医不好,等我给你寻来名医,保管让你重见光明,若再医不好,我把眼珠子扣给你用。”
“行了远襄,你就别贫嘴了,不该提的别提。”
另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老成的男子走上前,阻止了宋远襄,握住了苏牧青的手腕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苏牧青浅浅一笑,微微欠身:“自恒,无涯,远襄,咱们里面说话。”
周无涯点头应着,扫视了苏牧青身边的几个随从,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台阶。
“大少爷,小心门槛。”
宋时悦这边话音刚落,扶着苏牧青的手就被他狠狠带了下去。
原来是苏牧青一脚没抬好,被门槛绊了一下,高大的身子重重地往前栽,连带着宋时悦也跟着冲出去跪在了地上。
“小心!” 几道不同的声音惊呼起来。
一行人手忙脚乱一起去拉苏牧青,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左膝重重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宋时悦的胳膊肘,也被带着磕在了地上,疼得她身子顿了一下,可还是立马支起身,在大家的帮助下搀扶起苏牧青。
“没事吧牧青,快,回去看看伤到了没有。” 最稳重的那一个叫周无涯的率先从无措中反应过来,大家这才扶着苏牧青回贞吉院。
苏牧青手上的伤刚好,膝盖上又添新伤,宋时悦看着他渗出血丝的膝盖,眉头皱在一起,这位大爷命真抗造。
小心翼翼给他包扎好,苏牧青又像没事人一样,喊上宝莲,不顾三个好友的阻拦,一瘸一拐地由宋时悦搀扶着,来到了临水的凉亭下。
“我记得出征前,咱们就曾在这亭子里把酒言欢、豪言壮语,没想到,我这出去兜了一圈,回来寸功未立,竟还成了一个瞎子,真是可笑。”
苏牧青挣开宋时悦的手,自己站稳,无奈地咧嘴一笑。
“瞧你,又来了,我说了,大不了把我的眼珠子扣给你用,放心,以后我宋远襄就是你的眼睛。” 宋远襄豪放地嗵嗵嗵拍着胸脯,大咧咧保证。
“苏大哥敢一马当先打头阵,就比我们强多了,要不是祖母极力阻拦,我一定跟着苏大哥一起杀敌。” 周自恒小小年纪却颇有志气。
“请过大夫了吗?怎么说?” 比起这些马后炮,倒是那个叫做周无涯的靠谱些。
“无解。” 苏牧青自嘲地摇了摇头,亭子里一阵沉默,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化不开的浓云。
“宝莲这是?” 周无涯率先打破了平静,他疑惑地看了看蒙着双眼的宝莲,不解地看向苏牧青。
“哦,好玩而已。” 苏牧青振了振衣袖,无辜一笑,茶盏哗啦落地,热茶溅了一地。
宋时悦垂下眼皮,面无表情熟练地蹲下,一点一点捡起碎片,心里为那上好的白瓷盏感到惋惜。
家大业大就是好,上好的器物随便造也不心疼,这要是搁弟弟时砚身上,她非给他一顿骂不可。
到了饭时,张叔张婶带人把饭菜摆在凉亭里的石桌上,苏牧青让了一遭,自己也摸起筷子,在桌子上比划。
三个朋友不自觉地勾着头,六双眼睛跟着他的筷子上下左右起伏游走,看到他半晌没有夹到一道菜,宋远襄忍不了了。
“来,那小丫头,你杵着干什么?过来给你主子夹菜!” 宋时悦猛然被点到,抬头看了看苏牧青,犹豫了一下。
之前宝莲曾多次试图给苏牧青夹菜,每次都惹得他大怒,明知道苏牧青自尊孤傲,自己怎敢再去踩老虎的尾巴。
周无涯和周自恒的目光也落到宋时悦身上,她看了看苏牧青冷峻的侧颜,又看了看那六双眼睛,进退两难。
“啧,怎么这么愣呢?还等着你主子亲自求你呢!” 看着宋时悦面生,宋远襄放下筷子,感觉忍不了一点儿,都不能安排几个熟练的人伺候吗?
“怎么?你觉得给我夹菜,辱没了你?”
一直不说话的苏牧青不满地扭过头,握着筷子的手朝着宋时悦的方向递过来,语气不重但威压不轻。
宋时悦连忙快速上前,从苏牧青手里接过筷子弯了弯腰,诚惶诚恐地道:“奴婢不敢,奴婢遵命。”
直到苏牧青再次让了一遭,那几双眼睛才从自己身上移开。
宋时悦甚至怀疑自己天生是做丫鬟的料,这才几天,就学会了屈膝媚颜了。
好在张叔张婶跟她念叨过这位大少爷的喜好,宋时悦捡了他爱吃的小菜,一一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远襄,你可有外面的消息?” 苏牧青吃到一半突然停筷,朝着宋远襄问道。
“还能有什么消息,打打停停呗,景离王占领了应城,苏伯父和牧洲守着豫城,使得景离王往前再难进一步,眼下就这么僵持着。” 宋远襄自斟了一杯酒,一口灌下去。
宋时悦听到应城二字,正在夹菜的手猛一顿,筷子上的饭菜啪嗒落到了苏牧青的手背上。
苏牧青身处黑暗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小心翼翼,此刻正说话间,毫无防备猛地被饭菜一烫,惊得他眉心一跳。
苏牧青不自觉地收手,随后立马稳住了心神,他抓起衣袖若无其事轻轻甩了一下,重新把手放在桌上,宋时悦的思绪瞬间被带了回来。
“景离王兵马虽多,但远离小苑,鞭长莫及,不足为虑,等应城粮草短缺,再趁机夺回应城,眼下先耗他个十天半月也不妨事。”
周无涯也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