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交接,谁也不退半步。
片刻后,陶语蓉笑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我计来计去,什么都做尽了,可老天爷就是不给我一个机会啊,你说,凭什么?”
“你即便不计,你是世子妃,世子既已娶了你,便不会亏待你,你永远都会是他的正妻,你又何必如此呢?”
“空名一个有何用?何况,命运交于他人,那便就是今夕不知明,人心易变,侯府无力为我撑腰,***过河拆桥,我若没有子嗣立足,今日顾逸之会为我留存脸面,日后谁又说得清呢,我的命,当该掌握在我手里,你应该是最懂我的才是,不是吗?”
夏筝的确懂。
那种无力,不安,每时每刻都会缠绕自己,难以安眠。
“但这不是你滥杀无辜,折磨泄愤的理由。”她可以为自身,甚至可以杀人,可她也可以做到不虐杀,滥杀。
前世的她也好,今生的秋莹也好,本与她都是无冤无仇的,而她却要百般折辱,虐杀她们。
“蝼蚁生来便低贱。”看着夏筝,陶语蓉只有恨,没有半点悔。
“那若你为蝼蚁呢?”
“我不会,我生来就不是。”
夏筝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起身便就想要走。
“别走!”陶语蓉着急的伸手抓住夏筝的手,可那手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虚虚的握住而已。“采薇设计软软得天花一事,我不知情。”
夏筝知晓,陶语蓉既已经怀孕,就不会把软软看在眼里,也不会在那等时候再弄死软软和她来激怒顾逸之。
“我要死了,我知晓,我们做笔交易。”
夏筝转回头,“什么交易?”
“你如今没有身份,我可以让我安阳侯府收你为义女,让你以安阳侯府嫡女的身份入主后宫为后,但,你要将我儿记在你名下。”
“你如今这般了,还要为安阳侯府打算?”夏筝不明白,安阳侯府对于陶语蓉来说一直都是拖累,若不是为了安阳侯府,她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而她的儿子,是顾逸之的嫡子,即便顾逸之与她已是老死不相往来,却也不会苛待了孩子。
“我是安阳侯府的女儿,安阳侯府亦是我儿的母族,你需要身份,我给你,这笔生意,你不亏。”
“的确不亏。”夏筝笑了笑,把手从陶语蓉手里抽出来后摇头道:“但我并不想做皇后,也无需什么身份。”
“为什么?”陶语蓉没想到夏筝会拒绝自己。
中宫皇后,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她计了一生,就是为了这个位子。
如今都摆在夏筝面前了,只要她点头,便就是她的,她却不要。
“我同世子妃您说过多次了,妾,只想好好活着,家人安康,旁的,妾不在乎。”说完,夏筝迈步离开,再无一丝停留。
陶语蓉望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进光影里,不知最后想了什么。
……
永安元年,春。
顾逸之登基**,改年号为永安。
世子妃陶语蓉因病去世,安阳侯府作恶多端,夫妻问斩,全族流放,因此陶语蓉不宜为后,追封贤贞皇贵妃。
但顾逸之也因此不立后,魏卿卿封贵妃,摄六宫。
沧州夏氏,封德妃,协理六宫。
林蓉蓉封淑妃,春芝封常嫔,环姨娘封环嫔,余下的,按位份封位,养在宫中。
夏筝的长春宫离养心殿最近,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人站在宫门口了。
“拜见德妃娘娘,奴婢夏锦,是尚宫局的尚仪,今日特来见过娘娘。”团儿福身行礼。
两年不见,团儿长高了许多,不再是当初的干瘦小孩,已然有了亭亭玉立之姿,一双眼眸看着夏筝,盈盈笑意逐渐被水雾沁润。
“日后宫中事务便要多多依靠夏尚仪了。”夏筝说着伸手握住团儿的手。
“客套话日后再说!”还没等夏筝好好看看团儿,魏卿卿着急忙慌的声音就传来了。
转过头,只见她发髻散乱,手里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润清疾步跑过来,急得来不及喘口气道:“他不知是怎么了,哭起来就不停,怎么弄都不成,他本就体弱,这么哭会不会哭死了去啊?”
陶语蓉去世后,润清就给了魏卿卿养。
虽说是陶语蓉的孩子,一开始魏卿卿是不愿的,可养了起来却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一点不好就急得上火。
因为润清早产体弱,魏卿卿养了三四个大夫在身边,专门负责润清的身子。
而夏筝是养育过软软的,她便一搞不定就来寻夏筝。
夏筝接过润清哄了哄,也不见停。
又检查了查,尿布也是干爽的,身上也没有哪里有疹子。
正都奇怪的时候,跟着顾映欣走来的软软迈开小脚,几步过来,一巴掌就扇在了润清的脸上,厉呵:“不虚秃!”
这一下给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润清还真就止住了哭。
“娘,软软,棒!”软软得意的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噗!
所有人顿时都笑开了花。
……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
过去遗留的那些世家积弊顾逸之一一清算,自他登基起,大理寺成了最忙的地方,案子每日审都审不完。
有人说顾逸之是青天,有人说顾逸之是暴君。
但大周积弊挖了一年,终于也是倒腾回了一口气。
这一夜,顾逸之又忙到子时才回到长春宫。
灯已经熄了,他也不叫人点,熟络的退了衣衫钻进床铺里抱住里面的人儿抱怨:“没良心的,自己睡得真香。”
“圣上可莫污蔑人,臣妾可还没睡呢。”夏筝转过身,娇嗔道。
顾逸之立即在她唇上啄上一口,“那就是装睡,欺君之罪。”
“圣上好生霸道,这也算罪,臣妾明明是为了圣上好,想要圣上去别的姐妹那宿一宿,雨露均沾。”
顾逸之将人搂得跟紧,不悦道:“怎么,你要将朕推出去?”
“臣妾也是没法子。”夏筝委屈的低下头,故意吸了一下鼻子道:“他们都说臣妾是妖妃祸国,缠着圣上独宠臣妾一人,不利于开枝散叶,有碍江山社稷。”
“他们是谁?”顾逸之明知故问。
夏筝抿了抿唇,耍横道:“他们就是他们嘛。”
“哦!”顾逸之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散开的发丝挽到耳后问:“那爱妃准备如何荡除谣言呢?”
“臣妾私心想着,太后如今在邕州任用女官,将邕州上下治理得极好,若是整个大周也推行一些政职和出路给女子的话,那也就不必处处都用男子,这般,不开枝散叶也不会有碍江山社稷了不是。”
夏筝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顾逸之,如望着神邸,等着神明施下恩德。
而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这世道女子艰难,出路就那么几条,不似男子有那么多选择,少那么多束缚,即便心怀抱负也无处施展,只能在后宅之中彼此为了那一点生机厮杀。
如***,如陶语蓉,如魏卿卿……太多太多,若她们也能像男子一般出相入仕,压根就看不上后宅的那些,亦不会被家族所累,于世间女子也多些活路。
“歪理!”顾逸之嗔她一句,但却没有丝毫怒意,只笑道:“不过朕被妖妃蛊惑,试一试也是无妨。”
“顾郎狡猾。”夏筝皱鼻嗤他,分明自己也是说出他心中所想,若非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怎么能在邕州做得那般顺利。
“竟敢辱朕,当罚!”顾逸之说着就要欺身过来。
如今他已不负当年的正经君子,不,是对夏筝再不负,越来越在那事上不放过她,手脚也在熟络之下越来越利索。
才片刻,夏筝的寝衣就被解得只剩下小衣了。
她忙抓住顾逸之要再解的手,拒道:“不可。”
“原何?”顾逸之有些不悦,这一年多政事繁忙,他得空的时间本来就少,更是要把握为数不多的时光。
夏筝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羞笑道:“这儿可有人住着呢。”
有人?
顾逸之顿了一瞬便明白了,喜道:“你又怀上了?”
夏筝点头,“太医说,这次有可能是双生。”
“你倒是厉害,如此,可没人再敢说你有碍子嗣了。”
“是顾郎厉害。”夏筝垂眼,含羞带臊,香肩半露,看得顾逸之口干舌燥。
一把拉过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环抱着她不让其挣扎开一点道:“既怀孕了,便收起你那些勾人的小招式。”
夏筝冤枉啊。
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
她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