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予听着沈度和蒋南烛的话,也在回想刚刚那伙贼人所穿皂靴的式样。
因他供职枢密院,掌管天下兵马调度,与殿前司的关系极为密切,所以很快便忆起沈度所言不虚。
殿前司守卫的皂靴鞋底较皇陵守卫的厚,且鞋头较尖,材质更好些。
刚刚那伙贼人所穿皂靴确实与殿前司守卫所穿相似。
虽同为熙宁十年同科进士出身,但因不在同一部门供职,且隶属不同阵营,他先前与沈度不过点头之交,并不熟络。
此刻他甚是钦佩沈度的观察细致,心思细腻。
且这件事事关殿前司内部出现与贼人勾结,又跟长公主遇袭有关,怕是水很深。
但是再浑的水,他也要淌一淌。
“陛下,臣也可以作证,沈大人与长公主绝非私相授受。”
“且沈大人所言不虚,此事定是殿前司出了内鬼,请陛下恩准臣彻查此事!”
景帝思索一番,“准了!传令下去,将长公主遇袭一事与殿前司混入贼人一事并案处理,容予和沈度负责侦破此案,限期一个月,三司、京兆府全力配合。”
“臣遵旨!”
“臣遵旨!”
姜妧姎看着贤妃从皂靴一事被揭穿以后就不住地抖动得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贤妃若是以为她的手段只有把白玉簪落在案发现场,那就太小看她姜妧姎了!
白玉簪只是为了让贤妃自乱阵脚,气急败坏口不择言把祸水往她头上泼。
她真正的目的在这,引出淳王豢养私兵一事!
前世,她被地痞流氓凌辱一事发生后,因心理创伤太大,需要自我修复。
再加上此事之后她就嫁给了容齐,每日忙碌于内宅事务,所以很长时间没主动问过景帝如何处理了这伙贼人。
她想当然地以为景帝和沈后不会轻饶他们。
四年后大盛朝剿灭西照国,大军得胜还朝。
她挤在欢迎大军的人群中,赫然发现,有几个拿了军功,受到表彰的将士与当年凌辱她的贼人十分相似。
那一刻,她犹如被雷劈过!
当年知道此事的人调离的调离,死的死,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她一时竟找不到问的人。
她跑去问景帝,景帝当时已十分厌恶她,不愿理她,更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最后被她缠得没办法,才说那伙贼人全权交给容齐负责。
她又去问容齐,容齐只说全部杀了扔到乱葬岗埋了。
她又问那伙贼人是何人授意。
容齐答废太子余孽,因记恨景帝,所以要报复到景帝最宠爱的女儿身上。
这个理由别人或许会信,姜妧姎百分之百不信!
她出生即被废太子余孽掳去,要杀她,羞辱她,他们有无数次机会。
又怎会在她还朝后,做了尊贵的长公主以后,再冒这个险呢?
容齐在骗她!
她气不过,带了行云悄悄去军中找那几个军士对质。
恰好听到那几个人把当年睡过长公主一事当成他们的谈资在饭桌上与他人分享。
但在他们嘴里,却被粉饰成她姜妧姎浪荡,主动勾搭得他们!
此事亦作为她的风流轶事被写进了长公主艳事录。
她浪荡的名声算是彻底洗不清了!
她不甘,她带了几个家丁去找他们算账。
家丁们又怎么打得过上过战场的恶鬼呢?
那伙贼人肆意取笑了她,并告诉她,他们几人本是街头混混,不学无术,每日无所事事,欺男霸女。
因淳王想要夺嫡,所以在皇陵旁边的深山里豢养私兵,他们就是那时被征召进去的。
操练好的私兵就一点一点安插到军中,慢慢地淳王在军中的势力越来越大。
容齐就是那时跟淳王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
当年那件事是淳王和她的好夫君让他们去做的。
她如果要报仇,去找容齐和淳王!
也就是那次,行云为了掩护她逃跑,被那伙人抓住,肆意凌辱,丢了性命,尸体还被扔到大街上,让往来的行人随意观看!
姜妧姎越想越恨,重活一世,豢养私兵,想得美,老底都给你们揭了!
她相信,以容予和沈度的能力,只要给他们一点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就能把淳王豢养私兵一事揪出来。
皂靴就是蛛丝马迹!
淳王和容齐太过于狂妄,竟然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光明正大地把多出来殿前司将士的皂靴拿来给他的私兵们穿!
她虽受景帝喜爱,但毕竟是女子,明目张胆地干政一样会受到景帝猜忌。
景帝可以宠她,可以捧她,前提是她是乖顺的没有污点的女儿。
所以这件事不能通过她之口说出来。
早上她托蒋南烛将此事告知二表哥,希望通过二表哥之口将此事透露给景帝。
还有些担心二表哥不信!
幸好,二表哥信了!
姜妧姎看向贤妃,那目光如淬了毒似的。
贤妃此时虽然跪得笔直,但华服下止不住地颤抖,抖得满头的流苏步摇也跟着晃动!
姜妧姎冷笑一声,原来贤妃也会害怕!
与贤妃跪在一起的姜予初还一脸懵,皇陵守卫混入贼人,母后害怕什么?
她体贴地握住贤妃的手,却发现自己母妃手心全是汗。
“母妃,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贤妃笑得勉强,“母妃只是为自己感到悲哀,服侍太后,陛下,皇后这么多年,生养了你们四个,到头来却被人无端构陷,母妃百口莫辩!”
这是找不到借口,开始打感情牌了!
姜妧姎施施然接道,“妧姎也觉得悲哀!贤妃娘娘一直挂在嘴边说将妧姎视同亲女,却在妧姎出事之后,不关心妧姎是否受伤,不关心妧姎是否难过,看到妧姎自缢也无动于衷。”
“究竟是贤妃娘娘假仁义,还是妧姎太天真,竟把您随口的戏言当了真。”
“妧姎只想问一句,如果今日惨遭祸事的是予初妹妹,贤妃娘娘还能急切地想撇清干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