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从掌心的蝴蝶移到少年身上。
苏珊娜没有参观荆棘游戏的资格,所以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什么来历。
只觉得他看上去是那样的瘦弱。
他没有食物,甚至连朋友也只是一只蝴蝶。
迟疑的间隙,她的眼中浮起一抹同情,委婉地说:“它没有人的感情,没有表情,更不会说话,只是一只蝴蝶……”
“嗯……”少年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迷茫,“然、然后呢?”
……
魔力点燃的火光照亮了周围。
等眼睛彻底适应光亮之后,她看到这间阴暗的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个在笼子里,一个在笼子外。
抚在她脊背的那只手,冷得像冰雕。
少年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一阵电流从头顶滚到脚心,令她心惊不已。
贝栗用力地挣扎着,翅膀扇动,从他瘦削的指间挣脱了出来。
然后逃亡似的飞到苏珊娜的手里。
后者也吓了一跳,慌忙张开手掌,手里的糖果掉落在地。
蝴蝶没有飞走,只是静静地停在苏珊娜的掌心,仿佛这才是安全的区域。
“……它好像不怕我。”
苏珊娜抬起手,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黑暗的牢笼中,少年的身体动了动,他朝苏珊娜伸出手,带起一阵铁链声。
“给我……”他说。
闻言,苏珊娜立刻将胳膊伸进银制的笼子里。
那只蝴蝶却扇开翅膀,又顺着苏珊娜的手臂向上飞去。
“它不见了。”
苏珊娜愣住,疑惑地说:“它飞到哪里去了?”
少年在黑暗中抬起手,传出一阵铁链绷直的声音,抬到一半的手被迫停住。
“在……在这里。”
他抬起头,空洞的金眸温和地‘望’向她栖息的方向,唇角浮起细微的笑意。
“它……它在你、你的头上。”
他再次努力,朝那个方向伸了伸,似乎想让蝴蝶落下来。
蝴蝶没有动。
正停在苏珊娜的头顶,安静地看着他。
唇角细微的笑意敛去,少年的脸浮起一抹疑惑的神色。
“生气……为为、为什么?”
……
贝栗总算看清了少年的长相。
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一头银色长发不知道被谁剪得短短的。
一根锁链,从他双手手腕里延伸出来,另一头死死焊在他脚下的银制笼子上。
他脸色苍白,明显比在荆棘监狱那时候还要瘦削,不……他现在已经是皮囊包裹着骨头,就是一具骷髅架子。
“在我头上?”
苏珊娜听到少年的话,旋即将指尖的魔法光团移到头顶,果然在影子里看到蝴蝶停在她头顶。
“它是不是想跟我一起走?”
苏珊娜惊喜地喃喃自语,然后语气轻快地向少年征求道:“要不我带它出去,将它放了吧!”
“……别、别带带……咳……带走它。”
少年的语气变得焦急。
“它应该回到自然的怀抱。”
苏珊娜耐心地劝道,“你不能将它关起来。”
蝴蝶又绕着苏珊娜的头顶飞了一圈,落在她的肩上,仿佛也在肯定她的话。
苏珊娜笑起来,“你看,它也想出去呢!”
“……”
少年没有说话。
突然,苏珊娜手里的那光团熄灭了。
黑暗将所有人吞噬。
察觉到情况不对,贝栗率先扇动翅膀,往苏珊娜的身后飞去。
但不论她如何努力扇动翅膀,身体却还是停在了半空。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她牢牢地禁锢在了空中,然后缓缓向后拖拽。
交谈因为光团的消失而停滞。
片刻之后,火光再一次亮起。
苏珊娜刚将光团重新召唤出来,就看到蝴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不断向后退去。
“它怎么了?”她问。
“我、我也不……不知道,也许……咳!也许她想、想留下。”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接。
蝴蝶瞬间从半空中跌落,掉进笼子里。
贝栗感觉自己再次落入了一双冰凉的掌心里。
她的脑袋被按着,身体被揉了揉,蓝绿色的翅膀像要被折碎了似的。
“你看,我说了……它是……咳……我的朋友,它不想、想和你走。”少年断断续续地说。
“可是……”
苏珊娜语气犹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少年打断她。
“请、请离开这里吧……咳……如果被、被人发现,你会受受……受到……可怕的惩罚。”
可怕的惩罚。
苏珊娜想起什么,指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蝴蝶,妥协地点点头。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会带保暖的衣服和食物来。”
……
苏珊娜离开后,四周又变得一片漆黑。
亚舍拉抱着蝴蝶,沉默地坐在原地,像一尊融于黑暗的雕塑。
“我、我等你很、很久了……朋友。”
亚舍拉忽然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快,心情似乎非常好。
“我、我以为你……你不会来、来找我了……”
冰冷的指尖勾起一缕银灰色头发。
黑暗中一片寂静。
没得到回应,他睫羽微顿,又问:
“你是来……找我的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闪蓝绿色翅膀的蝴蝶眨眼间变成银灰发红眼眸的少女。
被亚舍拉抱在怀里,贝栗的心脏没来由抽了抽。
她虚脱无力,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说:“不是。”
亚舍拉愣了一下。
随即,他低下头,沉默地‘注视’着怀里语气生硬的少女。
“……你为、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不解地喃喃,语气逐渐变得黯然。
“我们不是、是……咳……朋友吗?”
还敢提?
贝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这段时间很忙,在治疗,你要是问为什么治疗?是的,那是因为你先前拧断了我的脖子!”
“你、你的脖子……被、被我拧断了?”
难以置信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字句间带着颤抖。
贝栗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有人抚上她的脖颈,动作很轻柔,让她感觉到了一阵绵麻的痒。
那是皮肤在触碰时,产生的反应。
“是、是我做……做的吗……”
他的语气有些迷茫,像是难以置信一般手掌在轻轻地颤着,声音也一样。
“是我、我不好……我不该、该……咳……这样做……我、我不知道……”
黑漆漆的牢笼里,他的语气十分焦急,声音听起来仿佛快要哭出来。
还演?
贝栗刚感到略微不适,听到他的话又在心中腹诽起来。
黑暗中,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
少年情绪似乎有些崩溃。
铁链传出一阵哗哗声。
他抬起右手抓着脑袋,面部轮廓显得有些扭曲,唯有那双金眸,空洞无神。
片刻后,一滴泪水落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