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父母还要她么？”
叶无双直截了当地询问。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对，又补充一句：
“我的意思是，她的情况和你的是一样的吗？”
毕竟当初春生是自己找到叶无双的。
但这名叫大年的丫头……
叶无双的目光落在大年手边放着的一个很明显不适合小姑娘用的大背篓上。
背篓里装满了脏衣服。
她原本是在做家务的。
家中父母自然不可能不要她。
春生也意识到这一点，她为难地咬着下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大年还不太明白叶无双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叶无双身上穿着的都是料子极好的衣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大年不敢问叶无双，只得轻轻扯着春生的衣角，压低声音询问：
“二丫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如果你爹娘不要你的话，就能带你去过上好日子了。”
春生如是说。
她没上过学，不清楚要如何同大年解释孤儿院这回事。
但她唯一清楚的就是——跟着叶无双就有好日子。
大年闻言极缓慢地眨了眨眼，艳羡的目光落在春生漂亮的衣裳上。
红彤彤的，厚厚的，看起来就非常暖和。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指上好几个青紫色的冻疮。
如果她也能穿上这样的衣裳，手上肯定就不会生冻疮了……做事也就不会太慢，爹娘就不会再打骂她了。
“如果要过好日子的话，就不能要爹娘吗？”
大年问。
春生闻言一愣，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下意识看向叶无双。
叶无双则是冲着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很明显，大年不是他们能带走的对象。
若是大年真的跟着他们走了，大年的父母肯定会来闹。
春生的目光骤然黯淡了下来。
小丫头又拉着大年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恋恋不舍地与对方告别。
临走前，春生在大年耳边低语了两句，这才冲着大年用力挥挥手：
“再见啦大年！不要忘记我和你说的话哦！”
直到两人走远了，叶无双这才将好奇的目光落在春生身上：
“刚才你们说了什么，方便和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
春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是和大年说，如果什么时候她的爹娘不要她了，就来找小姐，小姐是顶顶好的人，肯定会收留她的，就像小姐当初收留我那样。”
说完，小姑娘就这么眼巴巴地抬起头，仰慕地望着叶无双：
“小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只要跟着小姐，准没错！”
叶无双有些哭笑不得。
她抬手揉揉春生的脑袋：
“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说的？如果不是相信了小姐，我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春生用力摇头，摆明了是不愿意听这话。
她抬眼看向破旧的巷子深处，抿了抿唇，摇摇头：
“这里有很多孩子都是这样的，如果是男娃的话，家里会当宝贝一样养着，如果是女娃，那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要是家里吃不起饭了，没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女娃丢掉。”
春生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这样被丢掉的，因为弟弟出生了，家里人养不起我了。”
叶无双这下终于明白春生前面的话的意思了。
为什么是可能有，可能没有。
因为当这些女孩还有用的时候，他们就是家里的一份子。
但当家里有更重要的孩子降生，她们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这里的情况我会让冯妈看着的。”
叶无双摇摇头，主动伸手牵住春生微凉的小手，带着她回家。
让叶无双没想到的是，她在第二天就见到了伤痕累累的大年。
大年是被好心的邻居送到药铺来的。
原本活泼开朗的小丫头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叶无双眉头紧锁，神情一寸寸冰冷下去。
“还不是这丫头自己嘴馋，偷嘴吃了家里的糖，被发现了，毒打一顿就给丢出来了。”
邻居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大年，随后脚步飞快地往外面走：
“看在你之前给我们家帮过忙的份上，我给你送到药铺上来了，但是更多的我帮不了你！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不想自家多点大洋？好过个好年？”
这摆明了就是要让大年自生自灭，或者药铺免费救人。
叶无双望着邻居离开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人都已经送上门来了。
怎么可能不救呢？
章晚枫询问的目光同样看向叶无双：“叶兄？”
“先把人救了，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叶无双冲着章晚枫招招手：
“来，搭把手。”
两人一起将大年抬到里屋，因着大年是个姑娘，检查伤势的工作就交给了叶无双。
叶无双小心翼翼地将大年身上单薄的衣衫脱下，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姑娘的后背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
新旧伤痕交错，在上面留下了狰狞可怖的痕迹。
这一次她是被打得极惨的，许多条血痕此刻正往外涌着鲜血。
鲜血染红了大年的皮肤和衣裳。
而此刻还勉强保留着一点意识的大年却忍不住低声道：
“大夫哥哥你别救我了，我没有钱，给不起医药费，家里人也不会来给钱的……”
“我们不收你的钱。”
叶无双放缓了话音。
这小丫头并未认出男装的她，只是在担心自己给不起钱。
明明都快没命了，结果还在担心这件事。
大年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像是说了什么，但她的声音太小，叶无双压根就听不清。
叶无双小心翼翼地为大年处理伤口。
她身上的伤应该是被木头条打出来的，叶无双从里面清理出不少木头碎屑。
光是看伤口，都能让人想象到她所遭受的毒打有多么恐怖。
等叶无双将伤口全部处理好，又叫来月娥：
“月娥你去找冯妈，让她拿一身合适的衣裳过来。”
“好的小姐。”
月娥心疼地看了眼中途就陷入昏迷的大年，小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