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褚翊看着眼前这只被剪了头顶的一撮黑毛,还用染料染白了的兔子,心情极其复杂。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做出这么蠢的事。
但是他隐隐感觉,如果自己不这样做的话,估计这几天都睡不好。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裴褚翊没有深究。
“今天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裴褚翊冷眼看着唯一知道他做了什么的小太监,甚至有种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
但是一想这里全都是瑾皇的人,贸然出手,很可能会留下把柄。
所以他咬着牙,留下一句威胁的话后,带着被改造过的兔子离开了堆满猎物的营帐。
小太监瘫软在地,一时之间满眼泪痕。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另一边,裴褚翊带着这只兔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坐在桌子前,他看着兔子,兔子也在看着他。
小兔子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竟然转身,用胖乎乎的屁股对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裴褚翊竟然从这只兔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屑!
裴褚翊拎起这只兔子的耳朵,强迫它看向自己。
“你这个小畜生,昨天就应该把你一起吃了!”
想到昨天去抓小白的时候,那只兔子白白嫩嫩的,放在手里像是个大号的团子。
明明刚被人射了一箭,可看见人小白非但不害怕,还会蹦蹦跳跳的凑到人的身边,轻轻的蹭蹭他的手指。
和眼前这只完全不一样。
裴褚翊拎着兔子耳朵戳了戳它的肚子。
这兔子四条腿起起扑棱想要打裴褚翊的手指,裴褚翊眼疾手快的将手指收了回去,一击不成,这兔子竟然气的露出了牙齿。
还没等裴褚翊做什么,这兔子宁可拧着耳朵都要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
裴褚翊:……
莫名有股熟悉感。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裴褚翊拎着这只兔子去了温时晏的营帐。
也不知道这瑾皇真的是耳聋目瞎,还是他对温时晏的宠爱根本就是惺惺作态,一晚上过去了,温时晏的营帐里依旧没有人。
裴褚翊走过去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
他的药都是他师父从鬼医手里得到的,和太医院那些废物配的药自然不同。
还没等到收回手,温时晏睫毛轻颤,缓缓的睁开了眼。
小傻子没有想到一睁眼就会看见这个恶霸,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小白,眼睛瞬间就红了。
裴褚翊不想看见他因为那只蠢兔子哭,直接将手里拎着的兔子塞到了他的怀里。
“小白还给你了,不许哭。”
温时晏果然没有掉眼泪,他看着自己怀里的毛茸茸,大眼睛眨啊眨,像是在分辨这只到底是不是他的小白。
“你看它全是雪白,额头上也没有黑毛,不是小白还能是谁?”
裴褚翊毫无心理负担的骗傻子。
“可是……可是,你昨天说小白被我吃了。”
“骗你的。”
裴褚翊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了眼睛,声音故作冷酷。
“你要是不相信就将兔子还给我。”
“不要!”
温时晏紧紧的将兔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裴褚翊最是知道这只兔子有多暴躁,刚想提醒他小心不要被兔子伤到,结果就看见在自己手里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的兔子在温时晏怀里乖的像是大号棉花团。
那兔子在温时晏的怀里拱来拱去,抽空看向他的眼神竟然还带着挑衅!
裴褚翊突然就后悔昨天怎么没有把这只兔子一起吃了。
“你不是不信它是小白吗,那把它给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要报仇,现在立刻就将这只兔子抽筋扒皮。
“不要,它是小白,你看它多听话呀,他就是我的小白。”
温时晏像是怕裴褚翊抢走小白,紧紧的抱在怀里。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活像是他要将孩子从母亲身边抢走的人贩子。
裴褚翊咬牙。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掉进河里,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温时晏摸兔子脑袋的手一顿。
他茫然的看向裴褚翊。
“文思斋的夫子有没有教过你,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裴褚翊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撑在他的两边,一弯腰,直接将温时晏整个人都罩在了怀里。
温时晏点点头。
这句话他好像学过。
裴褚翊轻笑一声。
“那就将小白送给我,当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这只兔子今天必须死!
“不,不行!”
温时晏抱着兔子不撒手。
“我……我……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裴褚翊的笑僵在了脸上。
好半晌,他才恶狠狠的捏着温时晏的脸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温时晏被着捏着脸,虽然不痛,但还是被吓到了。
他拼命的护着自己怀里的小兔子,点点头。
然后屁股一拱,上身前倾,吧唧一口亲在了裴褚翊的脸上。
“我知道,寝宫里的宫女姐姐们看的话本子我也看过,救命之恩,还可以以身相许对不对?”
“那我以身相许,你能不能不抢走我的小兔子?”
若是换成别人,裴褚翊一定会以为对方在勾引他。
可是温时晏的眼睛太干净了,像是身上里的泉水,一眼就能看到底。
所以,裴褚翊知道,温时晏不过是想要保护怀里的小兔子,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小白,对你就这么重要,以至于你知道他死了之后,晚上就要跳河去给它陪葬。”
你看中的究竟是一只兔子,还是送给你兔子的人。
温时晏朦胧的眼睛不解的看着裴褚翊,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了这上面。
裴褚翊觉得自己才是个傻子。
温时晏五岁的脑子能听懂他说什么才怪。
“但是我没有想去给小白陪葬呀。”
温时晏揉了揉怀里兔子的耳朵。
“母妃说,很重要的人去世之后会在天上变成一颗星星,我想去看看小白有没有变成星星,但是这里一抬头全都是树我看不见,然后我就去了小河边。”
温时晏的病还没好,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像是在撒娇。
“你是因为觉得我给小白陪葬所以在生气吗,那你现在可以不生气了吗?”
温时晏轻轻的拉着裴褚翊的袖子,圆润的指尖泛着病态的白。
裴褚翊将视线落在温时晏望向他的眼睛上。
“我才没有生气。”
温时晏眨眨眼,好像在说——骗人。
裴褚翊遮住他的眼睛,带着凉意的手让温时晏感觉很舒服,干脆,他直接将整个头都靠在了裴褚翊的手上。
裴褚翊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烫了一下。
“以后不许再说了。”
温时晏像是小猪拱地一样的拱着裴褚翊的手。
“嗯?”
温时晏偏头看他。
“我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种话不许再说了,尤其……尤其不能说给云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