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夫妻俩一起骑车去了顾老头家。
因为来的次数多，小两口现在和顾老头收养的几个孩子也都熟了。
看到他们来，原本站在屋子外面正分拣废品的两个男孩儿立刻站起来，上前与他们打招呼。
这两个男孩儿姓陈，是兄弟俩。一个叫陈星，一个叫陈冰，年龄分别是十二和八岁，在顾老头收养的孩子里面排行老二和老三。
他们父亲是顾老头的学生，因为性格太过于耿直，说过几句与这个时代不相符的话，结果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
他们母亲原本就成分不好。
两方面原因加持，夫妻俩一起被送去了劳改农场。
两人被带走的时候，陈星才刚十岁，陈冰更小，还不满六岁。
劳改农场他们去不了，亲戚们也不愿意养活他们，顾老头无奈下，只能把他们也接到了自己身边。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一起过，转眼两年也过去了。
看到他们俩，沈玉瑶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块水果糖一人手里塞了一块。
陈冰立刻笑了起来，陈星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沈阿姨，你留着。”
他说着塞回沈玉瑶的手里转身就往屋里走。
边走边说：“爷爷，程叔来了，沈阿姨也来了。”
沈玉瑶也不去拦他，而是将之前那块糖塞进了陈冰的口袋里。
二人走进屋子，发现顾老头正在给几个孩子做饭。
此时天气已经入秋，早晚都有了些凉意。
可因为屋子太小，里面装得东西又多，在这样的屋里烧火做饭，整个小屋里又热又闷，一进屋一股子热气朝人扑面而来。
看到他们顾老头也没客气，一边用勺子在锅里搅着，一边说：“你们先等会儿，今天老大他们三个回来晚了。不过很快，这粥马上就得。”
沈玉瑶朝锅里看了看，发现是一锅玉米糁煮红薯。
那玉米糁应该还是他们之前送来的。
沈玉瑶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罐头瓶，里面放着一瓶子的泡菜。
她将瓶子放在桌子上，说：“顾大夫你们尝尝这个，这是我跟邻居学着做的泡菜，你们看看味道怎么样。”
顾老头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放的是泡萝卜，芹菜，豆角这种普通的蔬菜，就没有拒绝。
在沈玉瑶和顾老头说话的功夫，程立言已经又出去了。
他蹲在埋头重新开始收拾废品的兄弟俩边上，一边帮他们干活，一边和他们说着什么。
一直到顾老头将粥煮好，他们才一起回来。
进门后，程立言和沈玉瑶坐在了一边的床板上，将空间让出来给家里那大大小小七口人吃饭。
这还是沈玉瑶第一回见这家里的老大孩子司钦。
司钦今年十六，父母都是中医院的医生。
父亲忍受不了批斗时的屈辱，在反省室里用皮带吊死了自己。
母亲身体原本就不好，因为丈夫的去世加重了病情，没有多久就跟着也去了。
司钦上面有一个姐姐，可姐姐在两年前就下乡了，根本顾不了他。
而中医院又要收回他们家的房子。
司钦可以说是在短暂的半个月内，将家破人亡四个字体会的明明白白。
司钦是顾老头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他和司钦的父亲是同事，也是同一批被批斗的。
他亲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在他被医院踢出去之后，他就把司钦也给带走了。
最初的时候，这个窝棚里住的就是他和司钦两个人。
大概是遗传的原因，司钦虽然只有十六岁，可也已经有了1.75米的身高，虽然单薄，可看着也有了成人的样子。
他的性子沉默，进屋后看见夫妻俩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主动冲二人打招呼。
在沈玉瑶打量几个孩子的时候，程立言凑过来跟她说：“我刚才问陈星了，他说牧专的图书馆要改建，里面的书要处理。这几天牧专在悄悄对内开放，允许内部人提前购买。
说是处理书的时间是五天，今天是第二天。明天后天还能选两天，大后天的时候那些没人要的就会全部拉到废品站处理了。”
他看向沈玉瑶：“我跟陈星说了，让他明天带着你一起去。”
“可以吗？”沈玉瑶激动地心怦怦跳。
她知道程立言说的牧专是牧业专科学校，是滨海唯一的一所大学。
那学校里的图书馆，想必会有很多书吧！
虽然沈玉瑶还不知道那里要处理的书都是什么种类的，但她希望能有与畜牧相关的书籍。
如果能够找到这样的专业书，对于无双国来说，必然是至宝。
顾老头和几个孩子吃饭吃得很快，十几分钟饭就吃完了。
饭后，老大司钦动作麻利的将所有的碗筷全都收到了一个大盆里，然后端着出去清洗。
另外几个小的则分工合作，很快把屋里收拾整齐。
因为屋子太小了，这么几个人在里面站着，真是连转身都转不动了。
待司钦洗完碗回来，顾老头挥了挥手，他就带着三个弟弟与夫妻俩道别，准备回他们的住处。
陈星临走前还和沈玉瑶约好了，说他下午会在百货大楼门口等，到时候他们一起去牧专。
四个半大小子一离开，屋子顿时就宽敞了些。
顾老头拿出他的针盒，准备给程立言开始扎针。
在他消毒针具的时候，程立言问：“顾大夫，你的工作关系还在中医院吗？”
顾老头擦针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却一言不发。
程立言冲他摇了下头，说：“别误会，我这么问是想知道你的关系还在不在滨海？如果在的话，你有没有考虑换一份工作？”
听了他这话，不仅顾老头目露诧异，连沈玉瑶也感到十分的惊讶。
她觉得这人瞒得也太紧了吧。
他准备给顾大夫安排什么工作，为什么连自己也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