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德交代完圣旨及成婚日头后,便言陛下特意命太医院左右院判来为芍药调理身子,以待日后成婚更好诞下子嗣,绵延皇家血脉。
“王爷,战场刀剑无眼,陛下心疼您,也说让左院判为你看看经年暗伤。”
说着,福德身后的左右院判上前行礼。
望着两人,邵尽渊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他自然知道这两人来看的不是暗伤,而是他体内被压制多年的蛊毒。
不过……
邵尽渊看了眼身旁女子,眸色深了深,同意了。
随后几人便去了正院。
不久后,两个太医各自收回了手。
“如何?”福德问道。
左右院判对视一眼,皆恭敬回道,“王爷姑娘身子皆康健。”且蛊毒确实已解。
左院判与宫内大总管对视一眼,福德了然。
随后芍药便发现,这位宫内总管对她的态度越发好了几分,她浅笑盈盈,并不多言语。
可邵尽渊心知她是怀疑了,便命忠良将几人带下去休息,福德也有眼色,笑道,“那奴才就不打扰王爷和姑娘了,奴才告退。”
福德和屋内的太医跟着忠良离开。
“说吧,郎君在与我打什么哑谜?”
屋内,下人皆被打发离开,邵尽渊看着芍药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将她揽入了怀中,“怎么那么聪明?”嗅着她周身的花香,男人眸色暗了暗。
“所以,瞒了我什么?”芍药顺势向后靠了靠,漫不经心用指尖缠起胸前的长发,一圈又一圈。
邵尽渊捏了捏她的指尖,眸色晦暗,“没什么,只是让你多了一份功劳,名正言顺成为本王的王妃。”
体内蛊毒消失的那一日,即便没有证据,邵尽渊也隐约猜到跟怀中人有关。
可他第一时间不是惊喜,而是担心。
因为芍药的手段越来越诡谲,而他也越来越抓不住她。
邵尽渊能看的出来,芍药对他确实是倾心的,可这份倾心却太淡了,就如同她对一个戏曲感兴趣般,但那份兴趣究竟能保持多久?他却不知道。
他急需一个办法将芍药彻底留在身边。
而蛊毒一事则刚好给了他机会。
即使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芍药为他解开,但他还是利用了这件事,去和皇兄求了一份赐婚圣旨。
邵尽渊一直都知道皇兄觉得亏欠他,只是从前的他并不在意,可现在,他却想利用这份亏欠,甚至连蛊毒也是这份亏欠上的筹码。
他要那份赐婚圣旨万无一失。
…………
夜晚的西北归于了寂静。
平南王府,临风院内。
沐浴后的芍药慵懒的倚在床头,指尖摸着床边桌上曾经与她本体有八分相似,如今却因为幻术与她一模一样的芍药,眸色渐渐深了些。
【本王少年时曾中过南疆蛊毒,后来意外得解】
怪不得…凡间帝王会同意赐婚。
指尖下的花瓣绯艳,芍药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她虽是花灵,也吸收男子生气,可到底不是作恶的妖精。
当她们在一个男子身上落下禁制,吸收生气时,那人的身体也会因为她们灵体的靠近,而变得越发康健,即便中毒也亦然。
“姑娘,茶。”云素端了杯茶过来。
西北虽早已入春,但到底气候干燥,安寝前抿口茶可缓解喉间干燥。
芍药瞧了她眼,端了过来,轻抿了一口,“行了,出去吧。”
“是。”
夜色越来越深,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响起一道吱呀声。
——屋门被打开。
守在外间的丫鬟无声朝来人行了一礼,随后小心离开。
高大的身影听着屋门关阖声,脚步微动,须臾,他站在了内间床头。
昏暗的光线下,床帷内的女子小脸微红,睡的很熟,此时的她,少了一分白日的妖艳,多了一分安静的温婉。
邵尽渊为她抚去脸侧的长发,指腹摩挲着她的小脸,视线深深落在她面上。
须臾,他脱下外袍,露出内里洗漱后的里衣,双手小心抱起床帷内的佳人,将她放在里侧,随后才小心躺了上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轻嗅着她发间清淡的花香,邵尽渊幽黑的眸子中划过一分柔色,垂首在她侧脸落下一吻。
他知道他的行为不耻,可他控制不了。
只有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眼前,他才可以安心。
他不后悔这一月多,夜夜给她在茶水中下药。
望着怀中人安然酣睡的模样,青年忍不住在她唇间轻碰了碰,炙热而又温柔,随后才心满意足的揽着她睡了过去。
可他并没有发现,怀中人不知何时悄然睁开了眼,望着周遭蔓延的蓬勃青气,她红唇轻弯了弯,眼底美若繁星。
西北的夜色好像越来越美了。
………
五日后,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启程回京。
当然,宫内大总管福德在赐下圣旨后的第二日便离开了西北,毕竟上京还有一位主子等着他回禀呢。
至于之前跟来的两位太医,则照之前调养身子,绵延子嗣为由,跟着邵尽渊和芍药两人一起回京。
整个队伍近百余人,其中近大半皆是满身冷冽的铁甲卫,都是西北军营中的佼佼者。
从西北离开,一路无人敢上前,特别是在眼尖之人看见平南王府的腾徽时,更是不敢。
一行人在陆地走了近十日,最后又换了水路。
日光灼灼,阳光下,一艘气势雄浑的大型官船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周遭是碧蓝的海水。
宽阔的甲板上,海风徐徐吹来,带起了芍药脑后的青丝,明明五月底的海风还带着些微微的凉意,可她却觉得惬意极了。
“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肩头忽然一暖,肩头搭上了一件绣着精致花纹的黛色云肩,高大的青年从后拥住她。
“不是有你吗?”芍药顺势向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姿势,继续望着清澈碧蓝的海面。
这会让她有一种平心静气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芍药自从上了水路后,体内的灵体总会似有似无的波动,微弱却怪异。
而这份怪异,在又行驶了一夜后,她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翌日清晨,阳光正暖,芍药本在船舱内吃着早膳,忽然,心头一滞。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邵尽渊几乎每时每刻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立刻起身走到她身旁,令忠顺去唤太医。
“不用。”
芍药阻了忠顺,随即朝满眼紧张的青年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刚刚有些晕船了。”
“可你前几日还好好的。”邵尽渊皱了皱眉,不放心,“还是让太医来看一下吧。”
说着,他便让之前被阻的忠顺去请太医,芍药见他这般紧张,倒也没有再阻拦。
只是她本身就没什么事,太医自然也诊不出什么毛病,最后也只能归结于晕船。
至于为什么前几日不晕?可能是坐的时间长了,身子便有些受不了。
“那有何方法可以缓解?”邵尽渊眉心越发皱了起来。
“回王爷,最好是让船靠岸,让姑娘下去休息会儿,或是多用些酸食,也可。”太医尽职尽责的回答。
听到这儿,邵尽渊紧皱的眉头松了松,而在这时,本应安静的海面,渐渐出现了些嘈杂之声。
“唉!老良,那边海域深了,小心点。”
“没事,这边海货多,多捞点,卖了以后还能带回去给我那小儿尝尝鲜呢。”
汉子浑厚爽朗的声音渐渐透过大开的窗棂涌入船舱,芍药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本安静的海面,不知何时渐渐多了些小渔船。
船头皆站着汉子,一身短打,用力挥舞着船桨,待既定位置,便撒下渔网。
晨日的阳光耀眼,落在清澈的海面,波光粼粼,为那些嬉笑打诨,为做生计的汉子铺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烟火气。
忽然,众人发现了远处渐渐驶来的巨大官船,嬉笑喧嚷声蓦然消失,眼底涌出愕然。
随即,几乎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船桨挥动,令渔船离开海面中央,避让到两旁。
他们即便是普通的百姓,但也识得官船。
更何况,这艘官船可比他们凉州的主人,那位两广总督的官船还要大,犹如一座大山般压入了海域。
只是,这日头这么早?究竟是哪位大官来了凉州呢?
船舱内,望着窗外渐渐开始多起来的渔船,以及众人偶尔随风飘进来的隐晦猜测声,芍药鸦羽如蝴蝶般颤了颤,眼中波光流转。
须臾,她感受着体内越发大的灵体波动,抬起小脸,看向了身后半揽着她的邵尽渊。
“不是说回上京吗?”女子眸光潋滟,面上却带着微微的诧异,“怎么…来了凉州?”
“你不是想见那女子吗?”清晨的海风有些微凉,邵尽渊关了半扇窗,将怀中人抱离了些窗口。
“不会耽误回京的日子吗?”她问他,眼底却已经流露出淡淡的惊喜,而这已经让特意绕路来凉州的邵尽渊很满足了。
“停留一日,无事。”他一直都记得当初在西北时,她的遗憾。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涌入,邵尽渊温柔为她捋了捋并髻间的发,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光滑小脸,他缓缓凑近,曾经幽黑冷硬的眼底满满都是她。
须臾,一吻落在芍药红唇间,炙热而温柔。
芍药纤细浓密的睫毛轻颤,半阖着眸,转身迎上了他的吻。
而此时,船舱内的下人早已识趣的离开。
…………
半个时辰后,往常百姓繁多,从而喧闹的凉州码头,因一艘巨大的官船停靠,而变得有些寂静。
而这份寂静在见到他们凉州总督府的人时,更是多了一分震惊愕然。
“参见王爷,姑娘。”
见平南王带人从官船而出,不久前得到消息的霍峥,带着身后一众下属上前行礼。
而几乎在霍峥出现的一瞬间,被邵尽渊虚揽着的芍药立刻察觉到到体内的波动瞬间变得翻腾,且感知到他周身弥漫了玫瑰的气息。
跟那位去西北开商的靳二公子不同的是,此人不仅是可以温养灵体的男子,还已经被玫瑰下了禁制,落下了标记。
那周身萦绕的玫瑰气息,早已表明了一切。
芍药望着对邵尽渊恭敬却不失气势的男子,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丝弧度。
“下官已在府内摆上接风宴,不知王爷可否赏脸?”霍峥虽说与邵尽渊有天然身份之差,但两人到底曾经在上京相识于微末,且他很早便跟在新帝身边,与他关系也尚可。
“自然,带路吧。”
邵尽渊也不跟他来虚的,直接答应,霍峥眉眼微扬,笑道,“那,这边请,王爷。”
离几人站的方向不远,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霍峥刚刚下来的马车,一辆是更奢华精致些的马车,明显是为芍药两人准备的。
毕竟,陛下赐婚一事,虽说不久前才送到西北,但从盖上玉玺,总管公公带着一车车队伍离开京城时,便早已人尽皆知了。
“请,王爷。”马车前,霍峥很知分寸,除了开始看了芍药一眼,其他时候皆与邵尽渊说着近来之事。
这让与他几年未见,多了一份冷淡的邵尽渊满意了一分。不愧是皇兄宠臣,能做到两广总督这个位置,眼界心计手段缺一不可。
芍药看了眼自己身侧两人,唇角轻勾了勾,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还有一分难言的急切。
落世这么久,她终于要见到自家姐妹了。
一行人在总督府侍卫和王府铁甲卫的护送下,声势浩荡的离开了码头。
当然,官船内还是留下了大半的人手,毕竟只留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又要出发回京,邵尽渊自然不会带太多人。
一路上,周遭的百姓望着那被众多侍卫和铁甲卫包围的两辆马车,眼底是满心的好奇。
终究是普通百姓,除了些眼尖之人,又有哪些人能知道本该直接回京的平南王,竟会为了倾心之人短短一句遗憾,而偷偷备置惊喜,绕路来凉州,只会让她见到欣赏之人。
马车队伍渐行渐远,从喧嚷的码头,一路行至安静的东街。
总督府渐渐临近。
须臾,马车停了下来。
而也就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了男子低沉嗓音,带着微弱的诧异和惊喜。
“夫人,今日怎的出来等为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