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西对顾则臣的印象……
不好。
第一次见面,她去找刘江,顾则臣骗她说,刘江死了!
之后,他对她多有防备,她只要没瞎,就能看得出来。
综合上述,就是个陌生人。
顾则臣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附近,与她无关。
14号,林道西带着林路北去了沈阳,去了关押唐娟的监狱。
这是姐弟俩第一次进监狱。
那种感觉……
不好说。
监狱的墙,很高。
特别高。
高到叫人仰着脖子看上去,有些压抑。
监狱的周边颜色以及气氛,叫人心里发沉。
进去要经过安检,工作人员要确定你的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
然后登记。
从哪里来,是犯人的什么人都要一一登记清楚。
林路北脸上也没有了在家时候的笑模样,甚至站在门口,他有些抬不起来自己的脚。
一道一道的门,让人心情沉重。
林道西回头看了看弟弟,对着弟弟点点头。
“看见妈,不该说的别说。”
多话的林路北,这次特别安静,没有反驳半句。
唐娟被带了出来,穿着囚衣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了林道西的面前。
不似她脑中所想戴着脚铐手铐,什么都没戴。
“妈!”林道西的眼睛,弯了弯。
眼中湿润。
林路北则是盯着母亲,马上错开了眼神,没吭声。
“叫人。”林道西阴阴沉沉的眼神落在弟弟的身上。
“妈……”林路北小声叫了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每日每夜思念母亲,现在见到了母亲,他又……害怕。
眼前的的人,是他妈妈,好像又不是。
唐娟的头发黑白交加,黑的多白的也多,一眼看过去就有些显乱。
以前虽然也总干活,脸也不显年轻,现在更老!
不仅仅是老,脸上出现了很多压进皮肤里的纹路,眉心中央仿佛写了个数字1.
那双眼,暗暗沉沉没有一丁点的光。
“坐下。”
工作人员让双方都落座。
唐娟听命行事,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林道西坐在桌子对面,她扭头去看狱警,问他:“我可以握握我妈妈的手吗?”
她就那样看着你,仿佛眼中只能装下你,那双眼一闪一闪。
狱警一脸平静,一脸严肃,回道:“你们不可以有肢体接触。”
林道西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有些遗憾。
她再次看向大长桌子那头的母亲,弯了弯眼:“妈,我和小北现在住在姥姥家,跟着大姨和姥姥一起生活,你不要放心不下。”
唐娟死水一般的眼神中,终于有了点波澜,她不停点头再点头。
“好……好好。”
唐娟的声音,变了。
过去的她,声音清亮,现在讲话的声音仿佛是树枝从柜子上使劲划过后的那种粗喇喇。
“妈,你在里头要好好的,等过完年我就去上诉!”林道西坚持上诉。
唐娟反应慢了些,女儿的话都落地半分钟过去,她才能稍微给点反应,她说:“不上诉!”
“妈?”林道西蹙眉。
“不上诉了!”唐娟眼神空洞地说着:“上诉也不会有好结果,我犯了错就得受到应得的惩罚,你不要为我到处奔波,小西你要好好读书!”
进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唐娟也把整个事件都想明白了。
“我好好改造,争取减刑,争取早点出来!你考上外面,就走吧,以后别回来!也不能不回来,我捡到你的时候,包着你的被子看起来不便宜,崭新崭新的。我在捡到你的地方还有老家派出所都做过登记,如果你亲生父母找回来…..小北你不要管。”唐娟说。
林路北一直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一脸不敢置信。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有点搞不明白母亲。
知道他妈喜欢姐姐,也知道姐姐不是家里亲生的,这些也不碍什么。
可现在,母亲叫姐姐远走高飞,不要管他?
林路北一时间有些茫然。
和不理解。
怎么看,他才像是捡来的那个!
林路北想起自己受的那些苦,眼泪掉了下来。
对母亲……他有些怨恨。
“小北是我弟,我在哪他就在哪,我不会不管他。”林道西望向母亲。
唐娟的唇,抖了抖。
她的手规规矩矩放在双腿上,指尖随着情绪激动,也动了。
她想听到这些话,可听到之后又替女儿觉得难过。
小西才多大,怎么管小北?
养孩子是父母的责任,却不是孩子姐姐的责任!
“家里一切都好,也会好起来。上诉总是要上的,最后的结果怎么样我们欣然接受就是了,也会好好过日子,姥姥也好,大家都好。”
林道西说完话,看向林路北:“跟妈说话。”
林路北抿抿嘴。
不想抬头。
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他是他爸的孩子,大概母亲也是恨他!
“林路北!”林道西阴阴沉沉叫出声。
不是在监狱里,她一嘴巴子就抽过去了。
林路北掉眼泪:“家里都挺好,我跟我姐……都好。”
他压制住想要质问的心情。
他晓得,现在问了,他姐回去就得发飙!
他得做个听话的孩子!
听话!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被母亲说出口的话,弄得一个字都不想讲了。
唐娟反复告诉林路北:“听你姐的话,听姥姥的话,听你大姨的话……”
见面的时间很短。
也没说上什么,又分开了。
出了监狱的大门,两个人还得徒步走回车站。
今儿飘雪花了,雪下得不大,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林路北就沿着林道西的脚印踩,一踩一个准。
不过他的脚要比他姐大些。
“在里面,为什么不说话?”林道西走在前面,头也没回问道。
林路北一脸丧丧的表情:“我不明白……”
“恨妈说那些话?”
林路北不想正面回复。
他的心……又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母亲被抓,他的情绪就反反复复的错乱着。激动的时候恨所有的人,清醒的时候又觉得不该怪任何人。
两种情绪裹挟着他,将他压得上不来气。
抹眼睛。
正是需要人关心的年纪,想象中见到母亲,他会哭得不像样子。
真的见到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妈,挂念你。”林道西说。
林路北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轻轻撇撇嘴。
拿他当傻子看是吧?
哪里有?
“你是妈的亲生儿子,她不会不挂念着你。她让你听姥姥和大姨的话,那是因为她知道这天底下能管你的人只有姥姥和大姨。”
“还有你啊!”林路北激动反驳。
过去他妈总说,他跟他姐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怎么到现在就不是了?
“我几岁?你认为之前的我,有本事养得起你吗?”
林路北不听这些话,扭开头:“你有!”
他姐好聪明的,什么都会!
现在也赚到钱了!
“我有也是被逼出来的能力,妈不知道。”林道西淡淡说。
林路北:“为什么不告诉她,要骗她?不念书也没犯法,都这样了怎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