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身着一身黑袍,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独自一人朝着那座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府邸走去。
这座府邸曾经门庭若市,充满了欢声笑语,而如今,却在透着一股萧索之意。
李世民缓缓抬头,望向门上那块熟悉的牌匾。
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正准备抬手敲门,却惊讶地发现门竟然没有关紧。他轻轻一推,门轴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仿佛是这座府邸发出的一声叹息。
踏入府邸内,李世民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留存着他与长孙皇后美好的回忆。
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甜蜜的瞬间仿佛就在昨日。
院子里的银杏树叶金黄一片,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却无人清扫。
整个府邸都被一种落寞之感所笼罩。
李世民在这庭院中背手而立,久久未动。
他静静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思绪飘得很远。
过了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朝着府里走去。
一路上,寂静得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回响。
走了很久,他都没有遇到一个人,只有他孤独的身影在其中穿梭。
直到一阵打水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李世民闻声走去,只见一名老者正在水井边打水。
那是长孙家的管家张兴,他从小便一直跟随着长孙家,历经风雨。
张兴察觉到身后有声音,他缓缓转过头去,想看看是谁来了。
当他看到一身黑袍的李世民背着手站在那里时,他先是一愣,眼中满是惊愕。
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陛下?”
“现在不是陛下了。”
李世民开口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
“老张,好久不见啊。”
看着李世民的样子,张兴的眼眶瞬间红润了起来。
他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才说道:“你可安好。”
“我很好,他在哪?”
李世民看着张兴问道。
张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无奈地说道:“在书房,整个府邸就我和他两个人了,他天天喝酒,我……我劝不住啊。”
李世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知道了,你忙吧,我自己去。”
李世民走后,张兴缓缓地跪在地上,朝着李世民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李世民朝着书房走去,刚打开书房的门,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将门开得更大了些,让新鲜的空气能吹散一些这令人作呕的味道。
映入眼帘的是长孙无忌醉倒在地的狼狈模样,他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脸上满是胡茬,双眼迷离,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若不是熟悉他的人,真的很难让人觉得这就是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睿智过人的长孙无忌。
“妹子,是你来看哥了吗?”
长孙无忌醉醺醺地说道,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眼神中透着一丝迷离的期待。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李世民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他静静地看着地上醉倒的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丝痛心。
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辅机,是我来了。”
听到动静的长孙无忌满脸通红,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试图看清楚来人。
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只是一眼,就让他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哦~我知道了,原来不是我妹子来了啊,是二凤啊,二凤啊,我妹子在你那过的好吗?”
长孙无忌醉醺醺地问道,他的身体微微晃动,努力想要保持平衡。
“观音婢过得很好。”
李世民回答道,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像是在安抚长孙无忌那颗不安的心。
长孙无忌揉了揉鼻子,像是个孩子般喃喃自语:“很好,很好就好!”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二凤啊,我这个当大舅哥的对不起你啊。”
“你走后,我想让稚奴当皇帝。”
“因为稚奴年纪最小,最好掌控,我的权力还是和之前一样。”
“承乾太有主见了,青雀又容易被人挑拨,大舅哥我害怕啊,二凤。你走后,我怕我的外甥们削我的权力。”
“我假传圣旨,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名啊。二凤,他们都是我妹子的孩子啊。”
“就算你能原谅我,我妹子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的。”
“二凤,你在那,帮我和我妹子道个歉好吗?我不敢下去见她。”
长孙无忌说着说着,眼泪不断地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地上,与酒渍混在一起。
李世民默默地坐在了长孙无忌的旁边,轻轻地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
“辅机,我会帮你和观音婢说的。”
“辅机啊,你不一样,你对我来说,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没有你,我当不了这大唐的皇帝。”
“大业七年,你和我谈国家的局势,常常一说就是一天一夜,晚上我们抵足而眠,白天一起行侠仗义,那时候,我只是想当一个游侠,跟着自己心中的正义走。”
“还记得那个当街强抢民女的王地主吗?二十个家丁,我们两个联手全解决掉了,把那小姑娘救了出来。”
“大业九年,你把观音婢嫁给了我,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对她。”
“大业十三年,阿耶起兵,你把家产全部变卖了,来支援我这个李家老二。”
“我们一起解决了多少强敌,打下了这大大的疆土。”
“我当天策上将的时候说过,我要你与我一同享荣华富贵。”
“你辅机能和我同甘苦,我李世民就能与你同富贵。”
“武德九年,你帮我夺下了皇位,又花了大心血安稳朝局,辅助我登基。”
说到这,李世民轻轻地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肚子,苦笑着说道。
“你看你现在这大肚子,说实话,你辅机若是开口,问我要个一字并肩王当当,我说不定还真会同意。”
“你不一样,你是我这辈子最信任、最好的兄弟!”
说完,李世民站起身来,向着门口走去。
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
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微微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长孙无忌,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辅机,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怪你。”
“只是觉得你临老了竟然这么糊涂,你是孩子的亲舅舅。”
“我防着天下人,也不会防你啊!”
“你宽心吧,辅机,无需为了此事不安,好好过日子。”
李世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里。
只留下在原地眼角不断流泪的长孙无忌。
翌日,李承乾收到锦衣卫消息。
长孙无忌及其管家张兴,于昨夜在府中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