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当什么宗主。
早知道他就应该学着祁师妹,当个不用抛头露面,更不用四处应酬的长老多好。
反正玄灵宗也没几个兔崽子,授授课,打理点杂事,总好过像他这样天天在仙盟拼死拼活,给玄灵宗挣脸面。
作为一宗之主,瑞和心里总觉得憋了口气。
想当初宗门何等荣光啊,排着队想要挤进外门的弟子都多如牛毛,更别提像他们这样的亲传,无论天赋,品行,各个都是拔尖的。
说句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可如今……
哎!
想起那四个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还薄的小崽子,瑞和就来气。
修为差一点没关系,只要上下齐心倒也罢了。
人家宗门的亲传各个兄友弟恭,一派和睦,自家这帮小崽子整天只知道明争暗斗,互相看谁都不顺眼,估计哪天他一口气没缓过来就这么归西了,四个人都不会一起来上炷香。
造孽啊!
这段时间,瑞和一直在山巅的洞府里闭关,他的境界卡在化神后期已经近百年,大乘期的壁垒却连摸都没摸到。
一想起隔壁天门剑宗的宗主晏驰修为甩了自己一条街,他心里是既郁闷又无奈。
再这么下去,他还怎么罩得住玄灵宗。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本来不应该出关的。
可就在昨天夜里,宗门里的老祖宗了凡仙尊竟然突然传讯给他,让他今日务必将大弟子姜南带到后山桃林。
还说有要事相商。
这就奇怪了,老祖宗自从千年前的神罚之夜元气大伤后,一直深居简出,如今早已渡劫后期,眼看就要飞升的关键时刻,照理说断然不该再沾染俗世因果。
怎么会忽然想起召见一个修行受阻的小弟子?
瑞和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
于是,他干脆一大早就在广场上等着姜南,打算接了人直接拎走。
听几个负责修缮楚垚别院的外门弟子说,姜南带着两个师弟笑嘻嘻的离开了宗门,走之前还一起吃了顿火锅。
瑞和只当是弟子们大白天做梦,这几个皮猴子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饭?
那不得把锅掀了。
汨罗山终年多雾,雨水泛滥,今天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初升的朝阳洒满了细碎的光,能见度极高。
瑞和迎着阳光远眺,视线先是一顿,而后不慌不忙的揉了揉眼睛。
他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四个皮猴子竟然一起回了宗门,还有说有笑?
瑞和养了这帮小崽子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
不仅一头雾水,还大为震撼。
他幽幽的呼了口气,闭上眼默念了一遍清心诀,再次睁开眼睛,四个弟子恰好落地。
一抬眸,便对上了大弟子姜南那双含笑的飞凤眼。
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好像哪哪都不太正常。
他这个终日郁郁寡欢的大弟子,似乎从未笑得这般疏朗开怀过。
“师尊,您这是亲自出来晨练呢?”姜南上前一步,笑吟吟的行了个礼。
其余三个弟子紧随其后,视线飘忽着相互对视了几眼,而后快速恢复正常,也跟着大师姐一并行礼。
“嘶……”瑞和蹙了蹙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不是徒弟们在外头闯下了什么塌天大祸?
这会儿一个两个都在装孙子?
罢了,他作为一宗之主,怎么能因为这些个小事情而失了风度。
瑞和抬手示意:“行了,都是一家人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说罢,转头看向姜南:“大徒弟,你跟我来一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过几日祁长老可要抽查你们的功课了,别一天到晚只想着出去鬼混。”
说到“鬼混”两个字,瑞和的眸光狠狠瞪了覃舟一眼。
这四个弟子里头,就属这家伙最会给玄灵宗抹黑,放眼整个归尘大陆,哪个宗门的好弟子不在家里待着,夜夜住花船的?
覃舟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忐忑的吞了口唾沫,拉着兄弟几个飞似的跑了。
*
玄灵宗后山有片桃林,里头的活水引自五色泉,灵气充裕,且布置了好几道阵法。
这里是了凡仙尊的洞府,也是宗门禁地。
这些阵法对修为高深者无碍,但对于像姜南这个级别的小菜鸡就很不友好了,她堪堪靠近外围,就觉得双腿有些哆嗦,呼吸发紧。
像是被人死死捏住了脖子,还硬逼着她往死里呼气。
姜南哑着嗓子攀扯上瑞和的衣摆:“师……师尊,我快死了。”
“哎呀。”
瑞和匆匆回眸,抬手打了个响指:“抱歉啊大徒弟,忘记给你解开禁制了。”
话音刚落,姜南只觉得胸腔灌进了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阻塞感顿时消散,终于活了回来。
瑞和走得气定神闲:“实在是太久没来桃林,生疏了,大徒弟莫怪。”
姜南顺了顺胸口的郁气,还好她的血条厚,问道:“师尊这是要带我去见老祖宗么?”
“对。”
瑞和没打算瞒着她:“昨夜了凡仙尊忽然传讯,应该是有要紧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负责带路,旁的你自己问仙尊吧。”
姜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了凡仙尊她是知道的,是个牛逼闪闪的大人物。
归尘大陆的天门剑宗,玄灵宗,归云宗之所以能并立三大宗门,除了历史悠久,道韵深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这几个宗门全都经历了千年前的神罚之夜,并且撑了过来。
原着里花了好几章内容,仔仔细细描述过那件事,但姜南当时有点困了,压根就没有认真看。
只记得归尘大陆里绝大部分大乘期以上的大能在一夜之间被吸干了神识,就算没死也受了重创,至今原因不明。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人们纷纷猜测是天道降下的惩罚,因为每个陨落的大能都会在眉心留下一枚环形印记。
那道印记上,有上界的气息。
后人称之为神罚。
好在神罚只发生了一次,时间久了,不断有后辈精进修为,成功飞升,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大家也渐渐不再提及那件往事。
而当时鼎盛的十几个宗门里,经历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大能屈指可数,玄灵宗唯独剩下了一支独苗,这支独苗就是如今的了凡仙尊。
他是个医修,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是他想要救下的人,哪怕杀到阎罗殿也要将魂魄给抢回来。
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
瑞和领着姜南快步走进桃林,扑面而来一股和煦的暖意,宛如阳春三月的晨风。
四周皆是盛开的桃花,如今已是盛夏,桃花竟然还能开得这般娇艳,也就修真界能这么逆天了。
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纷乱的落花之上,长发如瀑,松散的披着一件素色道袍,略显单薄的身形上,却长着一张容貌极佳的面庞。
姜南这才发觉,说是老祖宗,看着分明是个青年模样。
她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道不怒而威的声响闯进耳膜:“你就是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