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这暂时只需要担忧食物的二人组,远隔了一座山的另一队人马,此时正焦头烂额的地毯式搜索,恨不得掘地三尺的将小少爷挖出来。
就像那人参成精似的,最好自己能蹦出来跑两步。
自从知道那群歹徒将自己儿子彻底弄丢后,解九这一路上面色都很难看。然而他是主心骨,不能和妻子,姨太一样浮躁,不然会乱了阵脚。
吴夫人这两日一直是以泪洗面,也顾不得什么大户人家的体面,每每都是跟随队伍,爬山涉水,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着自家孩子的名字,直到精疲力尽的晕厥。
夫妻二人谁也没想到,在举家搬迁的路上会发生这种事。明明家丁带的够多了,明明筹备好了赎金,明明与那地方宪兵打了个招呼将这群歹徒全部抓捕了。
可是得到的结果依旧是自家儿子不在他们手里。而是被秦淮的楚落年和另一个煞神劫持走了。
这让吴夫人无法不怨怼自家丈夫,因为他实在过于冷静。就好像那孩子,只是她一人的孩子。
她实在太痛苦了,以至于她根本听不进解九的任何宽慰。只记得身为一个母亲的她,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打击。
解九也不再多劝,只是命人日夜兼程的查。他心里在赌,赌那个秦淮有名的楚大夫医者仁心,能够保住他儿子的命。哪怕她要再多的钱都可以。
他的妻子不能堕入失去儿子的痛苦里,他也不能。
…
干燥的柴火噼啪作响,
陈皮一眼就瞧见了那碗加水后被捣鼓成糊糊状的饼,里面还带着硬邦邦的肉干,在火堆的加热后,咕咚咕咚的冒起了浅棕色的粘稠泡泡,看起来实在诡异。
眼见就要端到陈皮面前,他木着脸扭头小声说:“这玩意,狗都不吃。”
宋白芷很想说:‘我听见了。’只是在看见自己手里的碗时,还是自觉的闭了嘴,陈皮说的好像也对。
她沉默半晌,又搅和了两圈,防止粘。其实她感觉还行,碳水,脂肪,水分都有了,就是看着有点恶心,味道应该…还可以吧。
3011忽然出现,适时补充:“以前人没有胶水,好像就是这么熬浆糊贴对联,窗花的,只是没这么恶心。…咦,它还在冒泡泡。”
它刚打开共感,就闻到了糊味,以及难以言喻的碳水油脂混合物交杂的气味。它再次震撼了,果然宿主是无法被替代的!
“难道!再一次!……宿主!你真是个天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到这么厉害的逼供!!”
宋白芷:‘……。’
其实说是一碗,但并没有多少,看着十几口就可以吃完。陈皮嫌弃的动了动鼻尖,扫视周围后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动。”就入了山林。
宋白芷很干脆的就放下了碗,熟练的等着陈皮开小灶。
说是开小灶,其实也看运气。运气不好的时候,七七八八的果子和药草,能从里面能挑出一半带毒性的。
更可怕的是陈皮可以面不改色的啃一口,简直是让他吃出了抗体。
不过宋白芷什么也没说,只是每次都将他带回来的东西,挨个给他讲了一遍药性。
他的前半生都是颠沛流离,除了那位去世早的病弱老太太。很多事情,和常识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又怎么能够要求他准确选择。
好在陈皮其实很聪明,她讲的东西也能听得进去。只是对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根本不愿意动脑子,等于不记打。
运气好的时候,他能带一只野鸡,或者是野兔。不过在这种干旱持续了好几月余的地区,那些动物应该都迁徙去往有水源的地方了吧。
这次快的出乎意料,他揣了一兜的果子,示意宋白芷自己挑。
宋白芷挑拣了几颗,瞧一眼,是‘余甘子’。无毒,微酸微涩,有回甘,可以补充水分。药性:‘主治感冒发热、咽喉痛、牙痛等病症…’
她与陈皮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很显然陈皮记得它的药性。
‘这孩子的命,真的很大。’
只是命也不好,因为那一碗被陈皮小声嘀咕过说,狗都不吃的,被喂给了这孩子:“小兔崽子,劳心劳力又废粮食的。”
他一碗下去,给那孩子硬生生哽着脖子咳醒了。
宋白芷说:“你认个儿子也不亏,以后有人养老了。”这是明晃晃的报复他那一句狗都不吃。
陈皮‘啧’了一声,正准备反骨一下。却见宋白芷盯着他,似乎只要再他说一句,自己就收拾他。
陈皮寻思,反正‘楚落年’又打不到自己,要不自己再说两句?只要她一站起来,自己跳远点,指定挨不到打。
结果那孩子也是个缺心眼的,醒来了也不哭,水汪汪的眼睛转悠一圈,定格在了陈皮身上,开口就是一声:“爹!”
这一句爹,硬控了陈皮十几秒。
他嫌弃的说:“别乱喊,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结果那孩子就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直接扒着陈皮的裤脚顺竿爬,然后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那哭爹喊娘的动静,衬的陈皮可真像是个薄情寡义,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陈皮两个拳头捏的梆硬,额角突突直跳,看着是忍耐心快到头了。只是在侧头看见宋白芷的时候,无端消了火气。
宋白芷明显瞧见了,却没有插手,只是坐在火堆旁,看着这一处的热闹。她的眼中映衬着篝火摇曳,偶尔干柴烈火的碰撞,击出火花,就像那年时空中转瞬即逝的绚烂。
分明她的神情和平日对比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那过分平静眼神。可是陈皮就是觉得她现在应该是高兴的,连带着人也多了一丝烟火气。
陈皮往那鬼哭狼叫的小崽子嘴里塞了果子,手动禁言。‘这小孩看起来其实也挺可爱的’。
半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哭的话。’
那孩子看样子也是知道渴了,也不嫌酸涩,就这样托着果子用没长好的牙慢慢磨。一颗在大人手中显得小小的果子,在这个小孩的手里,就显得很大。
又是一天守夜,宋白芷与陈皮肩并肩小栖。长时间的奔波让她的身体慢慢习惯这种高强度的体能消耗。这次她不会在睡死过去,那种不该有的错误,她不会再犯。
无条件地信赖别人只会遭到背叛,但是如果决定背不背叛的人是自己,那么该担心的人就成了对方。
‘如果对方讲信用,我也交付信任’,只不过是一种提前抵押或透支交换条件的信用关系。
这种关系,通常是明面上做给人看的罢了,一旦有一方人反水,那么这柄刀必定是捅心窝子的。
那小孩见两个人没人管他,自己屁颠颠的钻进了宋白芷的怀里取暖。
宋白芷一愣,眼中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这倒是第一次有活的人,这么大胆子敢贴她怀里。
在宋白芷纠结扔出去好,还是扔出去好的时候。
陈皮一阵大笑,似乎是看够了热闹,一把拎着那小孩的领口,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哂笑道:“你这爹认就算了,娘你也要认一个。”
那小孩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又喊了一声:“爹!”
在这小孩一声爹出口时,陈皮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混账话。
他红了耳根,咬牙切齿的说:“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别乱喊!”
陈皮顺手给了他一栗子,脆生生的响动,是个好瓜。
…
天色微亮,陈皮便将火堆处理了干净,提溜着这小孩上了马。
宋白芷瞧着他将这孩子放在身前,还在随手他头顶扔了件褂子的举动,倒也不不像是完全嫌弃这孩子。
至少比给那两匹马塞果子看起来柔和多了。
一路上那孩子的嘴就没停过,即使他不会说几个字。但听到宋白芷和陈皮说话时,他还是会捡几个他能够念出来的字读。还挺有趣。
直到他们在路口碰到了一队人马。
听到小孩的声音,对方脚步一顿,抬步朝着她们走来。
对方是个生得极为端正的男子,一身齐整的西装十分妥帖合身。戴着考究的金丝镜框眼镜,审视的看着陈皮。
在陈皮危险的目光下,那男人似乎有一口气梗着出不来,半晌后,他终于开口了:“我孩子,叫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