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进绸缎铺陈的软榻上时,陆小桃被一道阴影遮住。
她仰起下颌,双眸朦胧地望向男人,他两手撑于她两侧,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凝着她熟悉的情潮神态,崔锐喉间滚了几滚,滚烫的指尖抚了抚她又瘦削不少的小脸,蓦然发现竟比他的手掌还要小了几分。
他心间微微一颤,在她面上盘桓许久,见她双眼渐渐褪去迷雾,现了几分清醒,不由凝神瞧起她的反应来。
谁知她刚回神便用力抬脚朝他踢来,崔锐敛下眸子,膝盖一压,她的双腿迅速被他禁锢在身下。
这女子面上瞬间现了几分不满,眼看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崔锐上半身一俯,干脆压上她的红唇。
温热在她唇角逗留几番,绵延至她脖颈,潮热痒意让她的身子不禁难耐拱起。
清幽气息再一次笼住她的双眸,直至他的手掌辗转到她的柔软处揉捏抚弄着,她双唇忍不住微微张开,终是轻眯着双眸缓缓停止了挣扎,小手慢慢拢上了他的脖颈。
这举动让崔锐的心微微一软,氤氲的热潮在她脖颈游离,手掌缓缓移至了她的腰间,指尖一撩,系带顷刻间散开。
衣衫松松垮垮好似要从身上褪去,陆小桃忽地从迷离中清醒。
想到自己衣衫下的穿着,竟不知从何处生出了力气,手脚并用地将他推开。
趁着他皱眉凝着她的当儿,她一边愤怒地瞪着他,一边快速将自己快要垮下来的衣服系好。
余光瞥见他已靠在榻上双手抱胸望着自己,她又急忙爬下榻,踩上绣鞋,跑至不远处怒视着他。
从眼角处看到雕花木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床榻上的男人依旧未有动作,她眸子一转,假装被他吓到踉跄地往后退。
当看到木门就在右手处时,她想也不想撒开腿便往外跑。
崔锐抿唇瞧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在她跑走后,拧着眉,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璟瑄院中的人早被马进叫走,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入口的假山旁站着乌勇和马进。
他们远远就瞧见有个女子狂奔而来,二人各自给对方渡了抹眼神。
乌勇抱胸守在一侧,马进眼疾手快地伸出右手拦住了陆小桃的去路。
可陆小桃并不按常理走。她早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尤其是马进,亏她如此相信他,他竟然不告诉她他们主子现在欲求不满,为了满足身体的欲望随意对人说喜欢你,实在是很有毛病。
若不是她知道这个人劣迹斑斑,因为沈玉容多次置她于不顾,她差点就要信了。
所以在看到马进拦住她时,她直接伸开双臂准备抱住他。
马进被她这动作吓的一跳,尤其在看到后面紧跟而来的太子时,生怕手触到了不该触的,直接收回手臂躲到一旁站着。
趁着这个当儿,陆小桃快速跑了出去,她来过此处,知晓大门在哪个位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更是不要命地埋头往前跑。
忽地,她听到了一阵惊呼声,随着一阵人仰马翻,她因一道极为凶狠的力度往后退了几步,猛地跌坐在石面上。
“什么人!竟如此的没有规矩!大庭广众之下肆意乱窜,这里是卢府,甚至还有贵客还这,哪是你放肆的地方!”
陆小桃因屁股上的疼痛还在兀自喘着气缓解着,听到这声嘹亮的怒斥声,缓缓抬起了小脸,歉意开口:“对不住,我……我刚刚未看到……”
可她的话马上被遏在喉中,因为她看到面前这群浩浩荡荡之人中,竟然有沈玉容。
她极快地垂下了眼眸,悲哀地笑了笑,知晓自己又要倒霉了。
她颇为无奈,忍住腰椎处的胀刺,小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拘谨地对着众人行了个礼。
“农女误入此地,不知竟打扰了贵人们,贵人们请见谅,农女这就离去。”
她未抬头,所以并不知晓刚刚用力推她的林嫂子与人群之后的卢娇然卢沛柔,因扫到她的小脸而怔了一瞬。
林嫂子小心望向钱氏,给她渡了抹眼色。
钱氏是个何等聪明人,从这女子肖像狐狸的面庞再到这女子竟出现在卢府,马上便推测出了一个可能。
不过是瞬间,钱氏面上已蕴出了和蔼关爱之色,脚正要踏出一步,钱氏身侧的沈玉容已淡淡开口。
“你为何会在这?”
这话让陆小桃转身的步子生生停在原地。
这女子是比太子还要令她畏惧的存在,她心尖微微一颤,认命地叹了口气。
徐徐转过身子,陆小桃乖巧地望向沈玉容,小心翼翼回答道:“农女只是无意间闯入了此处,谁知竟打扰了沈姑娘。”
女子的乖顺与她这副搅天搅地的皮囊极不相衬,何况在场之人有人知晓,这人可是太子的奉仪。
其他人或许被蒙在鼓里,可卢娇然卢沛柔林嫂子皆无意间见过那女子,而钱氏也在林嫂子的描绘中也已对这女子有了一番印象。
知晓陆小桃身份的几人皆神色莫测地望着她,见太子的奉仪正恭敬小心地向着沈姑娘赔着道歉,面上都现出几分思索和意味深长来。
林嫂子更是多次用眼神询问钱氏此情景该如何。钱氏眯了眯眸,迈开的脚又踏了回去,与旁人看戏的神色不同,她双眸极有深意。
卢娇然与卢沛柔对视一眼。卢沛柔对卢娇然摇摇头,让她就看着不要掺和。
卢娇然点点头,此事哪里轮的到她说什么,一个是太子的奉仪,一个是玉容姐姐,哪头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可目前诡异之际的是,太子的奉仪竟对沈姑娘恭恭敬敬,礼数卑微的比沈姑娘的奴婢还像奴婢。
沈玉容听了陆小桃的回答后,双眸居高临下的在她面上扫了一番,淡淡开口:“这卢府虽不比东宫,可规矩亦是森严,你这般无状哪里有一点女子该有的模样,难不成在东宫,陆姑娘也是如此吗?”
此话让陆小桃面上一白,沈玉容不会要向太子告状,然后两个人一起对付她吧?
可她转念一想,她如今不过只有七天可活,再对付也只能对付七天。
可是……她还是想最后这七天能好好过。
对这女子的惧怕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陆小桃生怕被沈玉容派人折磨一番,让她再次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即便沈玉容这话极为冷嘲热讽,可她面上还是挂着笑意,颤颤应了一声:“东宫之人教了农女很多规矩,只是农女愚笨,并不是成心如此无状。”
沈玉容睨着她这胆怯之状,嘴角缓缓勾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她便是用这副虚伪之态去勾的张束与崔锐?
她仍记得在南苑之时,这女子如何泪眼婆娑地靠在张束的怀中,企图用这张脸在他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充其量便是个贱妾罢了,也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机。
其实她并不反感张束去找其他女子,可这女子不仅敢挑衅于她,还是杀害崔衡的凶手。
沈玉容静静地盯着女子的小脸半晌,嘴角笑意愈来愈深。
她曾经发过誓,会为崔衡报仇,她已经在思考,在江宁,如何才能将这女子一声不响的解决。
即便沈玉容表情舒展淡然,可她的打量让陆小桃并不舒服,她恐慌地咽了咽口水,急忙道:“沈,沈姑娘,农,农女便先走了……”
沈玉容徐徐摆了摆手,淡淡应道:“好,你走吧。”
于是,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女子柔顺地对着沈玉容福了福身,转身快步而去。
卢娇然震惊地望着女子越来越远的背影,她一个奉仪,竟然给玉容姐姐行礼,还如此的谦敬。
这让卢娇然心中荡着震惊与恍然。前几日,太子不仅责斥了沈姐姐的丫鬟,还让沈姐姐在太子院中行了一刻钟的礼。此事虽然并没有在卢府人尽皆知,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到底还是被母亲知晓。母亲便将她叫进院中,问她此事是真是假,她那日虽没有进院,可到底听到了一点响动,便如实告知。
哪怕是现在,她都无法忘记母亲当时的表情,母亲脸色一沉,对着她摆摆手让她下去。即便之后对待沈姐姐还是一样,可她发现,比起从前那番殷切,母亲对玉容姐姐多了几分审视和疏离。
便连她都看的出来,何况是玉容姐姐。但玉容姐姐却丝毫不在意,不管对太子突然的刁难还是对母亲突然的疏远,她依旧淡淡,这不禁让卢娇然颇为心疼和愧疚。
可如今,玉容姐姐已用行动向母亲表明,即便她被太子训斥了亦不是因为太子厌弃了她,且玉容姐姐在太子心中依旧不一般,不然,为何连太子的奉仪都对沈姐姐这般恭敬。
卢娇然小心瞥了眼母亲的神情。与她想象中的一样,母亲只在奉仪面上扫了一眼,就将眸光落在了玉容姐姐身上,上前几步,对着玉容姐姐关心道:“玉容,那毕竟是太子的奉仪,这样说会不会不好?”
沈玉容平静应声:“夫人,谁说她是太子的奉仪了,玉容与太子一同从京城而来,从不知晓,此人是太子的奉仪。”
想到崔锐,沈玉容紧了紧拳,一旁的钱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拍了拍沈玉容的手掌。
谁知他们刚刚说罢,便见已走至朱门处的女子被一道绛紫衣袍抓住了手臂。
崔锐手掌用力一圈,便将女子带入怀中。
他未有丝毫犹豫,直接俯身将陆小桃横抱而起。
崔锐拍了拍她的腿,让她别再闹腾,而后在众人躬身行礼下,直接抱着女子走至了呆怔的钱夫人处,含笑开口:“夫人,府中的赏花宴可以筹备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