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府医赶到时,崔颢已经浑身无力,需靠在沈成安身上才能勉强站住。
他此时意识尚且清醒,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
沈昭焦急地守在他身旁,不断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崔颢看到府医跑过来,努力抬起头,扯出一个微笑,声音虚弱却温柔地说:“阿昭,别担心,我没事。”
随后又跟沈成安说道:“刚才我的剑不知道丢在哪了,你带着阿昭帮我找找吧。”
沈成安刚想说你的剑被王府下人收起来了,却感觉崔颢掐了自己一把,他手上的温度热得惊人。
他深深看了崔颢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轻轻将他移给陆景,拉着沈昭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昭知道崔颢不想自己在旁边干着急,但心中的担忧却让她无法冷静,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崔颢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让我看?”
沈成安看着妹妹焦急的神情,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今天来的都是死士,他们最后射出的箭是为了杀人灭口。想必箭上有毒,所以崔颢才会疼得一直冒冷汗。”
沈昭眼圈立刻变得通红,泪水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时候她不能添乱,更不能让崔颢分心,于是迅速擦去眼角的泪水,急切地说:“哥,咱们赶紧去太医院把吴院判请来,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救崔颢!”
兄妹俩立刻达成一致,快步朝府外走去。
沿路上,他们看到许多受伤的侍卫,有的躺在地上,有的正在接受救治。
此外,还有一些赴宴的宾客也陆续被抬走,其中伤势最重的当属孙颖然。
她已经完全陷入昏迷,鲜血不停地从腹部涌出,情况十分危急。
宝庆公主和诚意伯都已经趁乱逃走,根本没人在意她的生死。
而崔少卿和佟筱惠也在事发时就逃离了亲王府,因此崔家也不知道崔颢受伤。
有的家人可以患难与共,有的家人却大难临头各自飞,人情冷暖在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沈昭走远,崔颢才让府医检查他的伤势。
府医小心翼翼地用刀划开他的衣物,看到伤口呈现撕裂状并且流出的血发黑,顿时大惊失色。
“王爷,这箭头上不仅有毒,而且还有倒钩,您赶紧把病人送到干净的地方,我得仔细检查后才能医治。”
越亲王震惊不已,看来死士做足了准备,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陆景毫不犹豫,立即伸手将崔颢抱起来,边走边喊:“附近哪有客房?快带我过去!”
越亲王赶紧安排下人引路,他不时看向湖边,直到确认女儿被叶晟救起,高悬的心才终于落下,随后快步跟上他们。
待安置好崔颢,府医才认真检查他的伤势,只见箭矢深深插进胸膛,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得青紫,血水不断渗出。
他越看越觉得棘手,一边摇头一边说:“王爷,这箭伤实在太重了,我……我从未处理过,恐怕难以救治。”
越亲王一听,气得直接推了他一把,怒吼道:“少废话!人命关天,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救人啊!”
府医心里没有把握,连忙解释道:“不行啊王爷,若强行拔箭,伤口周围的血肉会被一起带出,拔出来就是个肉窟窿。如果皮肉坏死,轻则残废,重则性命堪忧!”
崔颢低头看向胸前的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他强忍剧痛说道:“先用刀划出个十字口再拔箭,之后把周边的腐肉剔掉就行,军队里都是这么治,死马当活马医吧。”
府医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毕竟没处理过,还是觉得无从下手。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沈成安扛着吴院判如一阵风般跑了进来,一把将他放在地上,心急火燎地说:“你快给我妹夫看看,千万别让他死了!”
吴院判被他肩膀硌得脸色发白,隔夜饭都差点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双脚着地,他捂着肚子抱怨道:“沈大人,你再这样颠倒几下,我这把老骨头就散架了,到时候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他注意到床上的崔颢,立刻碎步跑了过去,看着伤口啧啧说道:“怎么伤得这么重?幸好这箭插在肩窝处,没有刺中要害,否则你神仙难救。”
沈成安急忙说道:“就算他半脚迈进阎王殿你都得给我救回来,否则我妹妹就成寡妇了!”
沈昭比哥哥慢了几步,一进门就冲到崔颢床边,看到他的伤口顿时就捂住了嘴巴,生生将惊呼咽了回去。
崔颢见她眼睛又红又肿,不知为何还有些欣喜,侧头说道:“没事,就算我拆了阎王殿也得跑回来找你,这辈子怎么都得和你白头到老。”
听到这话,吴院判高声说道:“要是再不拔箭,你今天就得终老,别贫嘴了!”
说罢,吴院判挥手将其他人赶出房间。
沈成安拉着妹妹往外走,边走边喊:“崔颢,你一定得醒过来,否则我就把妹妹改嫁啦!”
听到这话,沈昭只能无语凝噎……
崔颢则无声地笑了,他这大舅哥还真会劝人。
吴院判拿出莨菪子,让府医用清酒浸泡,给崔颢服下。
“拔箭时会扯出皮肉,莨菪子有安神镇痛的作用,免得你忍不住痛乱动......”
崔颢听着吴院判的话,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飘忽不定。
他脑中只记得一件事,自己必须得醒过来,否则媳妇就改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