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邦的视线穿过光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手里拎着一本书,黑色的书像是一滴滴在铺满水的画纸上,将整个人都晕染成黑色。
实际是他已经快晕迷过去,眼前发黑。
光头扯着郑国邦的衣领笑道:“从我裤裆底下爬过去,今天我就暂时放过你,前捕长,爬不爬啊?”巴掌清脆拍在他脸上的声音,像是击打乐器一样的节奏。
郑国邦本来也不胖,在监狱这段日子,骨头都突出脸颊,加上监狱剃光头的造型,像是一个骷髅、瘾君子,就是不像人。
“爬呀!”“爬!”“郑捕长?快爬呀!”
周边起哄的罪犯嬉笑吆喝,像是旁观一只失去利爪的病虎,嬉笑的话语像是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用力砸向不清醒的郑国邦。
郑国邦脑子里像是插播起走马灯,想起巡捕学院的意气风发,想起抓捕犯罪的正义化身,想起被宣判入狱的浑身冰冷,疼痛、恶心、翻涌的黑暗,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不断翻搅他的脑子,蚕食他的理智,他用力甩着自己的头,试图保持清醒。
郑国邦伸出手掌,上面的乌青和擦伤遍布,看不到的可能还有骨裂,手掌盖在地上,地板冰凉彻骨,伴随着进入这里就没有停止的疼痛,挪动他痛到麻木的脚,一点一点往前挪动,像是初生没睁开眼的狗崽。
光头惊喜的爆笑在郑国邦的头顶宛如一声惊雷炸响:“哈哈!他真的钻洞了!”
光头恶心的笑声很近又很远,郑国邦感觉内心一层薄薄的玻璃碎裂了。
其他好事者,纷纷排到了光头后面,凑起热闹。
钻一个人和钻一群人的胯下,又有什么区别,坠落的飞鸟,只能匍匐着折断的翅膀爬向深渊。
当不长眼的动作慢的人只看到了爬过来的郑国邦,没注意到队伍已经排到了南无生这,激情上头的人撞到南无生,被打扰到好心情骂道:“滚一边去:”
用力推揉,没推动,他刚想骂,长没长眼啊!突然看到了南无生冷淡的眼神,身体抖了下,垂下头,像只鹤鹑一样站到一边。
当郑国邦爬到南无生面前,艰难抬起头,他们似乎是对视了,但郑国邦眼前只有发黑的身影,像是落幕的黑色,他嘴唇颤抖,却明显带了扭曲的笑弧。
“汪……”
南无生是真的笑了,旁观郑国邦爬到南无生面前装狗叫了一声的其他人,像是被按了静音键,笑声全部戛然而止。
南无生手上形影不离的书被他毫无眷恋的松手扔在地上。
从南无生后面冲上来的巡捕像是阎王的小鬼,挥动起打鬼棒,用力砸向刚刚兴奋至极的罪犯们,让他们见识到巡捕的威呵。
尖利的嬉笑变成了痛苦的哀嚎,恶人寻乐的地方,变成了处刑场。
南无生没有去管地上趴着的人是死是活,也不关心眼前的闹剧会不会出人命,他转身,跨过书,“给他收拾好,再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