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承运殿。
李自成看到李双喜的尸体,几乎原地爆炸!
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非血亲的侄子李过和养子李双喜。
李过从小跟自己长大,值得信任,但是做事鲁莽,不善于掌控大局。
相比之下,李双喜更加稳重,这才将他放在高一功身边,加强对陕北的掌控。
没想到,这个举措反而害了他……
大殿上很安静,宋献策、张璘然等人皆缄口不言。
李自成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倘若别人反水也就罢了,可是,高一功是自己的亲小舅子啊!
他的姐姐高桂英是正儿八经的大顺皇后,本想着有这层关系,陕北定固若金汤,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喂不熟的狼崽子!
眼见众人沉默,李过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出来,说道:“高一功这个狗东西,竟然敢背叛大顺,害死双喜兄弟!二叔……那个,陛下,你给我一支兵马,我这就去陕北,亲手宰了他!”
李自成抬起头,目光如刀,扫过李过,却没有立即回应。
这时,宋献策缓步走出,神色凝重,拱手说道:“臣以为此事不可鲁莽,高一功叛出大顺,占据陕北,我们若出兵讨伐,势必要经过延州府。然而,延州府如今已被明军占领,贸然出兵,恐怕会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
李过闻言,眉头紧锁,不耐烦地说道:“那又如何?我可以从庆阳绕行,避开明军,直取陕北!”
宋献策摇了摇头,语气沉稳,说道:“即便绕开明军,后勤补给如何解决?陕北地势险要,粮草运输困难,若高一功据城死守,我军久攻不下,粮草耗尽,岂不是自陷绝境?”
李过脸色一沉,愤愤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高一功逍遥法外,什么都不做?双喜的仇就不报了?”
宋献策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李自成,继续说道:“陛下,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高一功叛出,陕北已失,延州又被明军占据,局势对我们极为不利。若此时贸然出兵,不仅难以取胜,还可能让明军有机可乘,后果不堪设想。”
李自成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宋先生所言极是,高一功叛变,陕北已失,我们不能再冒险。”
紧接着,张璘然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不仅不能对陕北出兵,连延州的兵马也应尽快撤回。明军占据延州,已成定局,我们若继续在延州与明军对峙,只会消耗兵力,徒增损失。不如集中兵力,固守关中,以图后计。”
话音未落,李过急忙道:“陛下,不能撤啊!我们已经失去榆林,现在又放弃延州,只剩下关中这点地方,那还打个屁啊!”
李过摆了摆手,说道:“怕什么?当年我被洪承畴打得只剩下十七个人,钻进商洛的大山里挖野菜,那又如何?仅仅两年之后,我又拉起一支兵马,直接占领关中!如今我们还有十几万大军,扼守关中地势险要,粮草充足,明军就算来了,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宋献策与张璘然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忧虑,却都没有开口。
他们心知肚明,当年李自成能够东山再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朝廷将孙传庭、洪承畴等名将调往辽东防范清军,这才给了李自成喘息的机会。可如今,明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打过来。
李过见忍不住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地盘一步步被蚕食,等明军打进来吧?”
李自成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宋献策:“宋先生,你以为如何?”
宋献策见状,拱手说道:“臣以为,眼下局势虽不利,但并非无计可施。明军虽占据延州,但是,他们的后方就是高一功,换言之,明军正处于前狼后虎的境地,该愁的是崇祯。”
张璘然也附和道:“宋先生所言极是,关中乃大顺根基,只要我们稳住军心,巩固关中防线,同时派出细作,打探明军动向,便可寻找反击的机会。”
李自成认真思索许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说道:“两位所言有理,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加强关中各处关隘的防守,尤其是潼关方向,务必严防死守!另外,派出细作,打探明军动向,我要知道延州府明军的一举一动!”
李过听到这里,急忙问道:“那高一功呢?难道我们就任由他在陕北逍遥法外?”
这时候,宋献策说道:“关于高一功……我倒是有个主意……”
李过转过头来:“有什么主意,你就说啊!”
宋献策讪讪笑了笑,然后说道:“高一功投靠蒙古人,对于明廷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威胁,何不将计就计……”
李过便皱起眉头,显然有些不耐烦:“宋先生,你这弯弯绕绕的,究竟什么意思?”
“亳州侯稍安勿躁!”
宋献策摆了摆手,然后摊开舆图,缓缓说道:“高一功投靠蒙古人,确实对我们不利,但对明廷来说,更是心腹大患。蒙古人一旦与高一功联手,漠南、漠北、河套、陕北,乃至大同、宣府两处重镇,都将成为蒙古人的势力范围。如此一来,蒙古人的威胁甚至可能超过辽东的建奴,可想而知,崇祯皇帝已经坐立难安了。”
李自成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明白了宋献策的意图。
宋献策继续说道:“陛下占据关中,地势险要,粮草充足,完全可以稳坐后方,坐山观虎斗。无论大明和蒙古谁胜谁负,胜出的一方必然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到那时,我们再出兵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李过听完,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可是仍有不甘,嘟囔道:“话虽如此,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万一明军和高一功联手对付我们呢?”
宋献策笑了笑,说道:“蒙古人和大明斗了几百年,高一功既然选择投靠蒙古人,绝无和明军联手的可能。而明军若想对付我们,必须先解决高一功和蒙古人的威胁。否则,他们两面受敌,只会自取灭亡。”
“好!好一招坐山观虎斗!”
李自成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宋献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陛下会斗蛐蛐吗?”
李自成愕然:“斗蛐蛐?什么意思?”
宋献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陛下可知,若想让两只蛐蛐打起来,仅仅把它们放在罐子里是不够的。它们会先观望,判断形势和敌我实力。这时候,就需要用芡草去挑拨一下,轻轻撩拨它们的触须或尾部,激怒它们,它们才会拼死相斗。”
李自成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拊掌大笑道:“妙啊!宋先生果然深谙此道!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那根芡草,轻轻一挑,让明军和高一功、蒙古人打起来!”
宋献策点头笑道:“正是如此。陛下英明!”
李自成随即转头看向李过,沉声吩咐道:“你立刻集结五百精锐骑兵,分成两拨,一拨伪装成明军,袭扰高一功部;另一拨伪装成蒙古人,袭扰延州的明军。记住,动作要快,打完就跑,绝不可恋战!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不能坐得住!”
李过闻言,抱拳应道:“请二叔放心,瞧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