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秦溪的阿娘秦大夫人也赶到了,面容努力做出严肃状,厉声道:“宝璋,我知道你因为巧灵受伤而心急,情急之下,出口伤人,但是也不能随意攀污窦小姐的丫鬟!”
秦溪听不下去了,她娘怎么能跟窦天娇站到一块儿去呢?
不甘心地瞪向秦大夫人,还欲替宝璋辩驳,却是一怔。
只见阿娘的面容上虽然是怒容,但那双眼里却暗藏着焦急跟惶恐。
似乎是在祈求她们两个快点儿罢手,别再这样胡闹下去。
徐宝璋自然也发现了秦大夫人眼底的请求,她是怕真的毁了儿子秦止的前程。
徐宝璋环视四周,对上一张张看戏的脸。
这里是贵人云集的杨府,而她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巧灵不过是个贱籍的奴婢,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窦天娇所为,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因为没人会听她一介平民的话,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奴婢的死活。
她的眼底暗沉下去,踏出去的脚步又蓦然收回来。
见此一幕,窦夫人掩在袖子里暗暗搅动帕子的手才停下来,微松了口气,唇角微扬,腰背挺直了些。
贺兰氏适时出来和稀泥,“或许是误会呢。不如今日给我一个薄面,待那小丫头醒了,问清楚再做定夺?”
出事的只是一个小小奴婢,命如草芥,她怎么允许有人在自家的地盘将事情闹大。
窦天娇反而不依了,她一再被损颜面,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对方,怎么能不讨一点儿利息。
于是端庄地福了福身,“叫夫人为难了,此等小事,小女自然不会同秦家妹妹计较,只是……”
说着就看向秦溪,“还望秦小姐往后能好好约束管教自家的下人,”语气在“下人”两字上重重咬了咬,“我瞧着她可是僭越地很,只怕往后这只狗喂不熟,一身反骨!反咬主人一口,再生波折!
我可以不同她计较,但她冤枉我的贴身丫鬟,喜鹊可是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无论如何,是否也该跟她道个歉呀……”
秦溪面色微变,怒气横在胸口,“别太过分!”
这窦天娇,张口闭口“下人”,“狗的”,还居然叫宝璋跟她的丫鬟道歉,她担忧地去看宝璋的表情。
宝璋也知道秦大夫人此时很难堪,她最关心的是自己儿子不要受到影响……
一位贵族夫人,是无法与平民共情的,更不会去心疼一个丫鬟。
她向来能屈能伸,既然事已至此,也不欲叫秦溪为难。
于是,再次主动上前一步,腰背仍然绷得很直,像拉满弦的弓。
正欲张口,就被另一道低沉冷肃的声音截住。
“孰是孰非还未查清,不如就请大理寺来断案,待会儿便仔细勘察现场,好好搜查相关人等,现在就妄下断论逼人道歉,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霍琼英去而复返。
人群分开,他犹如一棵峭壁之上的云松,孤傲清冷,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窦天娇,窦夫人,以及躲在后面的喜鹊。
窦氏母女紧皱眉头,尤其是喜鹊眼底惊慌不已。
疯了吧!
他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居然报官……
徐宝璋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因为现在她满脑子正忙着对窦家这三人拳打脚踢。
在她脑海里,窦家三人已经被她踢下了擂台,而裁判高高举起她的手,帅气的礼仪小哥把金腰带交到了她的手中!
但幻想此时戛然而止,因为荣国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来了。
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声音温厚,“老夫人说了,是非公道老天爷都看着呢,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今日辛苦各位贵女,改日设新宴再请大家品香!”
这位嬷嬷传完话便自行离去,腰背挺直,不卑不亢,极具威严。
只是这人看着面善,似在哪里见过…
徐宝璋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先去看巧灵。
出了这种事,这宴会自然也没有什么办下去的必要,贺兰氏便寻了个由头,命人将各位贵女送出府去。
秦大夫人是丁点儿都不想多待,带着秦溪和徐宝璋就走。
那窦家三人这时倒是不急着走,得意洋洋地瞧着她们。
徐宝璋心里暗骂:三个臭山药蛋子别得意,回头问了巧玲,抓着铁证了要她们好看!
心里骂完觉得不过瘾,又转身对着三人举起两根笔直的中指。
“你什么意思?!”
窦天娇跳脚道,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难道是她们乡下人独有的什么特殊手势?
徐宝璋舞动那两根中指跳了段手势舞,梨涡浅笑,挑眉道:“夸您肠胃好呢,窦天雷!”
说罢,一甩头去追秦溪了。
“你,你给我回来!”窦天娇气得和她娘告状,“娘你看她贱兮兮那样儿!一个贱人竟敢嘲笑我!该死的贱婢!”
窦夫人用力摁住她的肩膀,人还没走光,窦天娇这样实在是有失体面。
阴沉沉地望着徐宝璋远去的背影,没有言语。
这厢秦远为巧灵诊了脉,开了药方,又上了药包扎,说她失血过多,还呛了水,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只是元气大伤,身子太虚,需要好好养养。
于是,贺兰氏又送了些补血气的药材,专门又派了马车护送巧灵等人回去。
……
看着去又复返的李崇赫,荣国夫人杨氏无奈地嗔道,“这下满意了吧?”
旁边的嬷嬷已经传达完她的话,窦家跟秦家的争执自然是被压下去了。
“多谢外祖母。”
李崇赫露齿一笑,在外人面前总是那般少年老成,在外祖母跟宝璋面前,他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五。
杨夫人还以为李崇赫是为了秦家的秦溪才特意回来的,起了撮合的心思,“小五,你觉得那秦溪——”怎么样?
“啊,外祖母,阿赫还有国事要忙,先行一步,改日再来看您和曈曈。”李崇赫直接溜之大吉。
刚刚品香宴的时候,假借有事要忙,偷偷离开了杨府,省得要应付那些莺莺燕燕的,谁知暗卫传信说徐宝璋可能出事了,又立刻掉头从半路返回。
李崇赫转身出了院子,脸上那如夏花一般灿烂的笑立刻垮下,变得无比阴沉,声音也冷了八度,“人呢?”
“属下已将她捆在马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