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司马遹回到了江陵州府正厅。此时,天色已晚,刘弘和司马乂等人都坐在那里等着他,看到他的情绪恢复正常后,都松了一口气。
“十五叔,太傅还好吧?”这是司马遹问的第一个问题。
“张方没有再为难范阳王,说是要将他押往洛阳。”司马乂回答道。
还好,不是最坏的消息,司马遹继续问道:“张方有说过让咱们什么时候离开江陵吗?”
“多亏了刘公从中转圜,也得益于陶士衡占领了襄阳,张方给了咱们十天的时间。”
“今天是四月十二,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四月二十二之前离开江陵,出发前往交州。”司马遹沉吟道:“时间虽然紧迫了些,但处仲他们应该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幸亏殿下提前通知他们从梁州撤回来。”
想了想,司马遹对刘弘道:“刘公,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刘公成全。”
“殿下请讲,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刘弘满口答应道。
“本宫听说交州天气炎热,又多丘陵,雨水也非常充足,所以本宫想在交州大力发展梯田,但交州人口稀少,农业技术也非常落后。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刘公给本宫找一百位能工巧匠,主要是能制作农具和水利设施的,这样可以保证过去后能够养活更多人。”
“殿下思虑周全,老夫佩服,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刘弘满口答应道。
“从江陵到交州约有三千里,一路艰险自是不说,那里的条件也非常艰苦。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刘公对他们的家属多加抚恤,也不要强迫于他们。”司马遹诚恳道。
“殿下放心,老夫自有分寸。”刘弘点头道:“其实,他们若去的话也都是举家前往,老夫自然会给他们充足的安家费用,但到了交州之后,一切都还得仰仗殿下照顾了。”
“也请刘公放心,本宫一定会善待他们。”司马遹微微欠身道。
接下来的几天,司马遹和司马乂一直在为迁徙交州做着准备,刘弘也给予了全力支持。十天的时间看似不短,但在这么大的迁徙行动面前,一切都还是显得那么匆忙。
和刘弘约定好司马遹出发的时间后,张方便领兵前往江陵城北的纪南城驻扎。此地距离江陵约有二十里,刚好可以起到监视司马遹的作用。
四月二十,也就是截止日期前两天,刘琨带领宜都以及梁州三郡的部众来到了江陵。
当时,刘琨麾下步兵和骑兵各有三千人,令狐盛统领步兵,岳刚统领骑兵。王敦经过去年底的募兵后,步兵总数重新恢复到了万人,再加上孟观的三千骑兵,以及田冲从襄阳带出来的一千骑兵,司马遹的兵力总数刚好在两万左右。
然而,当他们出现在码头上时,司马遹怎么也看不出有两万人的样子。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根本没看到王敦、孟观和荀绰的身影,只看到孟安穿着一身丧服。
司马遹心中一沉,马上意识到出事了。这时,孟安也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跪倒在司马遹面前大哭道:“殿下,您一定要为家父做主啊。”
“鼎山(孟安字),快起来,你父亲他怎么了?”司马遹连忙问道。
“殿下,鼎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再说吧。”荀奕连忙走了过来将孟安扶起。
此时,张方仍然驻扎在纪南城,确实有可能出现意外,孟安也深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马上收起眼泪道:“少傅所言甚是,先进城再说吧。”
进城之后,司马遹迫不及待的问起孟观,孟安大哭道:“殿下,王敦反了,还杀了家父和荀长史。”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孟安亲口说出来时,司马遹还是难以接受,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涩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请说仔细点,叔时和彦舒到底是怎么死的?”
原来,王敦在接到朝廷的檄文和司马遹让他撤回的消息后,心里已经萌生了反意。对此,荀绰略有所觉,当他发现王敦有意试探自己又故意拖延行程时便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那天,荀长史忽然找到末将,说他准备面见王敦。他告诉末将,如果他一个时辰内没有出来,就让末将赶快去找孟将军,务必让孟将军将那三千骑兵带走。一个时辰后,末将见荀长史始终没有出来,便按照他的吩咐告诉了孟将军。”荀绰身边的亲卫队长王雷道。
“王兄找到家父后,家父也意识到出了问题,正准备领兵离开时,王敦身边的卫士前来传话说,让家父去他府上议事,家父见事情紧急,先满口答应,然后让末将领着三千骑兵赶快出城。末将不敢违命,在家父走后,立即点兵出城。然而,末将刚刚走出城门,王敦亲自领着大军杀来,幸亏末将麾下全是骑兵,不然也难以活着走出垫江啊。”孟安补充道。
通过王雷和孟安的话,司马遹基本了解了整件事的过程,荀绰和孟观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这支骑兵,为司马遹保留了为数不多的精锐力量。
“王雷和孟安到了巫县后,臣也来不及多想,马上带着他们沿江而下到了宜都。到了宜都后不久,王敦派人给臣送来了一封信,对自己的行为多有辩解之意。”荀奕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到司马遹手里,司马遹铁青着脸打开了信,确实出自王敦之手。
在信中,王敦历数自己的忠心和功劳,然后指责司马遹并不完全信任他,对他始终有牵制之意,没有给他的西进提供太多的支持,所有的兵员和粮草都是靠自己解决的。
接着,王敦又大肆抨击司马遹前往洛阳救回司马乂的行为是意气用事,痛斥他罔顾之前定下的西进战略,完全不像一个成熟的统帅,将辛苦经营得来的成果毁于一旦。
最后,王敦为自己辩解称,他之所以背叛司马遹,不是为了个人私利,而是在践行司马遹的理念,不参与朝廷争斗,一心只为收复益州,他问心无愧,责任全在司马遹。
“好一个王敦,好一副伶牙俐齿!”看完信后,司马遹罕见的勃然大怒:“本宫可以原谅他背叛本宫,但不能原谅他杀了叔时和彦舒,失去王敦不可惜,可怜本宫的叔时和彦舒啊。”
说到最后,司马遹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晕倒在地,一群人大惊失色,有的手忙脚乱的将他抬上床,有的紧急去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