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一道人影从伙房出来,直奔后院偏僻的柴房,见四下无人才推门而入。
房内之人有些诧异∶“大公子,你怎么来了?”
路赢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青华∶“给你送吃的来的,我找遍了伙房就只找到这个。”
“谢大公子。”
“都是我害得你被爹关在柴房里。”路赢看着青华,颇为愧疚道。
青华摇摇头∶“幸好大公子没被发现。”
“对了,我爹怎么会去千金楼?”
“大公子你迟迟没有回来,我担心你出了意外。恰好那时老爷又找到了清风小院里,所以我故意将老爷引了过去。”
一个时辰前,路赢在千金楼制造混乱帮助谢隼离开后,本也要趁乱离开,谁知遇到了青华。青华二话不说将他送回府,随后跪在府门前说弄丢了大公子。
路赢点点头,为了顾全他的安危又不让他被发现,青华也算考虑得很周全了。
路赢道∶“刚才我已经给娘说了,她会去向爹求情放你出来。你今夜就委屈一点待在柴房里,明日就能出来了。”
路赢又陪着青华坐了会儿,直到月上中天才回自己的房间。
青华倚着堆放规整的柴火,合上双眼,思绪回到了数年前。
那时他还在周府,因为不小心惹到了管家,有大半年都住在柴房里。那时的他不觉得孤单,因为身边总有北达在。
忽然,柴房的门又被推开,逆光矗立着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是大公子,是……
“活该,让你偷偷和大公子出去,也不带上我。有我在,怎么会让大公子被周疍欺负,大公子也不会被弄丢,你也不会被老爷罚关在柴房里!”
光听声音也能知道,来人是北达。
“吃饭没有?”北达坐了下来,看着那个头也不抬的人扯了扯嘴角。
青华将前一刻路赢送来的馒头藏在身后,紧紧捂住,摇了摇头。
“就知道没吃!”北达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丢了过去,“方才路过伙房,赵大哥给我的,我今晚吃得太多再也吃不下。喏,这个给你,别浪费了。”
青华接住油纸包,展开便看见里面放着两个大鸡腿,闻着味道像是他俩经常去光顾的老张头家的。
“你吃一个。”青华将鸡腿递到北达面前。
“吃不下,饱着呢。”
话音刚落,北达的肚子出卖了他。
青华笑了笑∶“吃一个,送你样东西。”
“什么东西?”北达好奇地看着青华,狐疑拿起一个鸡腿。
见北达肯吃了,青华才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北达急忙抢过,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颇为赞许地看了青华一眼。
随后带着崇敬之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又翻开看了几页,嘴角露出一抹淫笑∶“好兄弟,够意思!”
……
转眼已是深秋。
京城周府。
周疍推开房门,一条腿正要迈出门槛,两个侍卫伸手将他拦住。
周疍瞥了二人一眼∶“透气不行?”
“公子,老爷有令,您不能出房门。”
自千金楼那夜,周疍便被禁足在房里,他不敢忤逆他爹的意思,遥遥看了眼左侧的房间,道∶“把魏千朝叫过来。”
魏千朝本就住在周疍的小院里,听到周疍唤他,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一开门就撞上周疍的目光。
周疍凝了神色,看着那个被他爹几句问话就将他去千金楼的事全盘托出的魏千朝∶“查到是谁了么?”
那时,他本已离开千金楼了,没想到却有人造谣说自己赌输钱要被千金楼的人砍断手脚,最重要的那人还是当他爹的面说的。
魏千朝摇头∶“那夜千金楼特别混乱,压根不知道是谁说的。”
“噢?”周疍的语气陡然转冷∶“还有你魏千朝查不到的事?”
魏千朝咽了咽口水,这边周疍要他查千金楼那夜的事,那边周起元不许人再提千金楼的事。他也是左右为难,只得转移话题∶“方才,方才我看见路栩宁回府了……”
周疍收回视线,不在意地碰了碰案几上的玉瓷物件,问∶“是么,路府出事了?”
魏千朝道∶“没有。两个月前白府的小姐不是死了嘛,白仓墨伤心欲绝一夜白头,圣上体恤他便让其在府中休养。而此前白仓墨负责的崇宣衙门,前些日子圣上已下旨让六皇子接管,路栩宁自然也跟着出了宫。”
周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管崇宣衙门,也不知圣上是真宠这位六皇子,还是假宠。”
魏千朝点点头,还欲再说,忽然,房门叩响,小厮来报∶“三公子,老爷来了。”
房内,周起元屏退了端茶倒水的侍女,用茶盖拂了拂茶沫∶“三个月前我便将这个丫头派到你院里,听闻你至今没有碰过。”
“梨香院的姑娘不比得一个侍女有经验?”
“我问过千朝了。梨香院你是夜夜去,却是夜夜喝酒,喝醉了就睡在那儿,从没招一个姑娘进屋。你是忘记爹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了?”
“没忘。”
“没忘就好。我还听千朝说,你此前将路家老二掳到梨香院,上次又约路家那傻子去看戏。”周起元说着,目光忽然一厉∶“为父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有分寸,不要和路家的人走得太近。”
见周疍低头不语,周起元端茶喝了一口,冲淡了此前话语中的严厉,语气和软了不少∶“瑶英,被关了许久想必也想出去了吧。准备准备,明日随我去公主府,大公主想见见你。”
周疍只是站着,依旧没有说话。
“好了,现在解了你的禁足,明日可不能再这样板着一张脸。”周起元笑着说完,起身拍了拍周疍的肩膀,直到走近房门时,才听到身后人说∶
“爹,我还不想成亲。”
……
崇宣衙门坐落于永惠河边。
一到夜晚,这条石板路除了悬挂着两盏灯笼的衙门前有微光之外,左右两侧几乎黢黑一片。
路悯下了马车,吩咐马夫和衙役将从路府里收拾出来的东西搬进去。
正要跟着进门,路悯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轻轻回头望去。
突然一道黑影窜到眼前,他甚至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已被带到了崇宣衙门旁的一个小巷中。
朦胧晦暗中,路悯见到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人满脸的灿烂笑意∶“路悯,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