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天空中,两轮大日悬挂,一黑一白。
今天看起来是白日占了优势,天空还算清朗,不似昨日一般昏暗。
孟希言正快速往怨潮爆发中心之地跑去。
他曾听村里的老人饭后闲谈,每一个怨潮爆发之地在不久之后都会形成禁区。
而禁区之内往往会诞生一些宝物,虽然充满了怨力,却并非不可以使用,只是不可以多用,至于为什么不可以多用,老人也不甚清楚。
宝物不限于任何形式,但都被修士称作禁忌物。可能本来一株普普通通的小草被感染之后就会变成鬼藤,甚至某些书籍被怨力腐化后变成诡异的禁术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个荒诞的纪元,没有什么东西会因为过于荒诞而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纪元,名曰,黑暗纪。
忽然,孟希言放缓了脚步,在他前面不远处就是怨潮爆发中心地带。
此刻,纵然是在白日照射之下,此地依旧显得有些阴森。
所幸,他没有看到任何鬼煞,包括那个他有些厌恶的打更人。
咬了咬牙,孟希言眼神重新归于冷漠与坚定。
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冒点险。
他就是用屁股想也可以知道,打更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今晚如果不出意外,那么一定会出意外。
当然,他也可以再像上次一样赌,赌打更人还对他有一丝忌惮。很显然,孟希言不敢赌,不敢将生的希望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之上。
他必须要赌,赌自己可以在这还没成型的禁地中有所收获。
至少,能够保证他暂时苟且的活着。
另外一个方面,此地既然已经沦陷,那么不久之后定然会有修者和官家的人来此探查,到时候再想干些什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孟希言紧了紧手中的木棒,小心翼翼的向前探去。
他径直往左边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曾是一位私塾先生开设的学堂。
孟希言清楚地知道,现在对他最为有用的,莫过于踏上修行之路,而私塾之地,有很大几率能够出现功法诡术的禁忌物。
“咔嚓~”
一阵脆响声传来,孟希言脚下一根干枯的细小黑色树枝断裂。
“嘶~嘶~嘶……”
尽管声音很小,依旧引来了一些麻烦。
那是一片黑色的蛇,密密麻麻。
更诡异的是,这些蛇都只有一只眼,一只血色的人眼。
远远看去,就像一片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睛向他扑来。
一时间孟希言背后冷汗淋漓,但就是在这一刻,这个少年却是展现出了一份极为惊人的镇静。
他没有急着跑,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这些怪蛇,每个方向都有,而唯独墙角的一处方向,它们没有靠近……”
墙角,是一片灰色的石头,看起来平常无比,可就是这份平常,在这个诡异遍布都地方就有些就格格不入。
孟希言看到这一幕,就想往那边跑去,忽然,他生生遏制住了他自己的身形。
“怪蛇都不愿爬过的地方……”
“……必然凶险无比……”
“嘶~嘶~嘶…………”
眼看蛇群离他已不足二十米,孟希言额角也是有汗珠留下。
“既如此……倒不如拼一把……”
这一刻,少年眼中竟有了一丝疯狂,不对,是癫狂,如一个赌徒一般。
他抄起脚边一个黑色石头,猛然向着墙角砸去。
“砰!”
“呖————!”
“呖———!”
“呖——!”
凄厉的嚎叫此起彼伏,那些灰色石头竟然全都咧开一张张黑色的巨嘴,发出刺耳的鸣叫。
也就是在这一刻,孟希言强忍不适,再次将一块石头砸向石群。
“呖!!”
终于,那群诡异石被彻底激怒了,它们向着孟希言滚来,一路上吞咬了不少黑蛇,一时间黑血喷溅。
“嘶~!”
黑蛇们显然也愤怒起来,纷纷调转蛇头向着诡异石咬去,更有一束束血芒自那独眼中激射而出,打碎不少诡异石头。
一时间,黑蛇与怪石两方相互激战在了一起。黑蛇的血眼时不时有血色光柱激射,打碎不知多少怪石。
而那怪石也不是寻常货色,一张巨嘴,锋利的让人害怕,一口之下,黑蛇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丧命于此。
“机会!”
孟希言眼见黑蛇不再为难自己,顿时双腿一蹬,趁机往学堂内跑去。
破旧的院子灰尘满布,蛛网丛生。走进昏暗的学堂内,孟希言看到一张张破旧的案几。
诡异的场景,让少年脚步一顿,明明自怨潮爆发才过去七天,可此地竟好像已经过去几十年一般,墙壁破旧斑驳,厚厚的尘土堆满案几。
“没有么……”
孟希言有些失望,他已经走过了整个学堂,到处搜寻,可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物,遑论禁忌物。
“天要黑了……”
孟希言藏身之地实际上离私塾并不近,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到处断壁残垣,还有如黑蛇怪石一般的诡异邪祟之物。
一路耽搁之下,暮色眼看就要降临。
“来不及了……”
孟希言看着眼前微微昏暗的天空,面色难看,此时要想再回去,已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天色一会就会昏暗,到时候厉鬼出没,邪祟降临,夜间行走,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突然,他如遭雷击,好似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诡异邪祟在夜间出没,那么……”
“如我这般凡人,恐怕也只有在夜间才能看到禁忌物吧……”
“为今之计……却是没有退路了。”
孟希言一咬牙,决定就在此处等待着那禁忌之物降临。
他没得选,如今想要再跑到外围,怕是再难如愿。
更何况,要是院外黑蛇怪石仍旧在生死搏斗,自己出去又当如何?
想通事情关节后,他索性找了一个靠后的案几坐下,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倒是真如一个在堂学子一般。
…………
夜色逐渐落下帷幕,黑阳即使在夜色中也依旧那么醒目。
或者说,黑夜,才是它的主场,没有月亮。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养不教,父之过……”
突然,清脆的诵书声由远及近,前一刻感觉还在院外,下一刻便已在院内,再下一刻,已在耳边。
那声音如同往日一般,在学堂,先生讲授,学生齐齐诵读。
稍显稚嫩,却朝气蓬勃。
孟希言猛然睁眼,周围有许多小童,手持一卷卷竹简跟随诵读。
堂上,一位青衫先生正看着小童们诵读《三字经》,他满脸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蓦地,一股莫名的心安笼罩了他。
少年低头一看,在他面前的案几上,一卷黑色竹简静静的摆放着。
孟希言又抬头看了看讲台上,那里,教书先生正笑着看他,微微点头。
第一次,孟希言心中有些暖和。
在怨潮爆发后,他活的尚且不如一条野狗,整日翻翻捡捡,还随时有担惊受怕,时有性命之忧。
鬼使神差地,一个将它拿起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生长,他忘记了打更人,忘记了怨潮,忘记了黑阳。
他用那血迹干涸后的破旧衣服将面前的案几擦了又擦,又将一双布满污泥的手在衣服上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黑简。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
又一道青涩的声音融入到了孩童们的诵书声中。
开始之时,少年的声音稍显滞涩,显得格格不入,可随着时间流逝,渐入佳境,他很好的融入了其中,再无一丝不妥。
…………
许久,夜幕完全落下,少年没有注意到,学堂外,打更人立在窗边,怨毒地盯着学堂中的那个沉醉其中的少年。
同样,也没孩童注意到,他们都沉浸在书中,沉浸在那为数不多的欢愉时光中。
但是,终究有人注意到了,青衫先生看向窗外,嘴唇微动。
“呖——!”
凄厉地惨叫声响起,没有见到青衫先生有什么动作,打更人却直接溃烂了半边身子,几乎难以维持身形。
“他是我的学生。”
“他是生人!”
“那又何妨?”
“可……”
“你且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