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白露,又一年白露时节。
听竹居。
少年关上木门,挂刀而去。
看着霜天白露,少年掌心摩挲刀柄,内心感慨。
秋去秋又来,俯仰之间,已为陈迹。自赌战以来,已经两年有余了。
短短的两年内,世事变化东流水。如今的他,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纯真的少年了。
人啊,终究是会变的。
踏着熹微晨光,孟希言直往书院流波山而去。
孟希言凝神内视,只见体内周天大穴皆贯彻通透,血肉洁净,肌骨晶莹。鬼气如同一道汹涌的冥河在各个周天大穴中奔腾涌动,不断壮大。
身体之中一股雄浑气血之力游走遍布全身血肉,修为突破到轮纹二重,全力爆发之下,足有二十山鬼力,若是再配以鬼帝拳,更可拔高到四百山鬼巨力。
一拳下去,怕是小蛮神在世也抵不住几拳。
而在玄关之中,鬼轮幽光摄人,蓝莲恬静,隐隐有神华浮现。少年知道,这是快要突破轮纹三重境的迹象了。
自书院以来,少年从未刻意修炼,只是等待其圆满自然晋升。故而,每一境都被他打磨得圆满无瑕。
孟希言的晋升,是真正的水到渠成,道法自然。既不是那种贪图修为境界而急于破境的晋升,亦不是那种以各种天材地宝将基础堆积得雄浑无比后的破境。
他的晋升,就是那样的随意与自然,有时修为圆满悄然破境,少年还如同事外人一般蒙在鼓中。
每每事后察觉,便会心一笑。少年始终觉得,这样才是修道。
从前,他曾看众生为了修为境界不择手段,阴谋算计诡谲云涌,常致心中疑惑。
后来,书读的多了,便不再疑惑,但亦未曾认可,只是换了个叫法,曰修行。
故而,少年视己若道,故为修道;视众生碌于行,故为修行。
修行与修道,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是以,众生修行我修道,众生碌于行而无观于道。
心念思绪之间,不觉已经来到流波山下。前方,一座仙山模模糊糊,似远似近,似虚似幻。
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让人看不透彻。只能隐约间,看到一条清流玉带流淌而下。
孟希言负手上山,白衣飘然。
他走了几步,可那流波山却似越来越远,渐渐不可及。
少年停步,负手而立,眸中金蓝两色神华闪耀,虚空之中神眼睁开,凝望众生。下一刻,水火磨盘磨灭世间,带着绝强的气势席卷开来。
只听咔嚓一声,世界支离破碎,如同一幅画卷被撕开,真正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条宽四丈左右的回形溪流自脚边流淌而过,溪水湍急但却清澈见底。
溪水两岸,茂林修竹。
一群少年模样的年轻公子盘坐溪水两边,身前古雅案几盛放。其上,要么经卷书册,要么字画雅诗,要么古琴棋盘。
而席位之间,一座座仙意盎然的古朴香炉座立,烟香袅袅,氤氲不散,清香古韵。
此刻,席间众人,表情各异。但大多人都是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这个清美绝世的少年,心中暗讽,念头一致————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素衣侯么?
看着卖相倒是不错,就是实力太弱,连个婢女的幻术都这么长时间才能破解。
孟希言没有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金蓝神华渐渐敛去,幽黑深邃的眸子看向深深看了一个奴婢打扮的少女一眼。
那是一个白衣少女,跟在一位青衣女子身侧,此刻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原来,方才一瞬,孟希言因为心中沉思的缘故,竟不小心着了此女的道,为幻术所困。
此事倒也给了孟希言一个警醒,以后行走世间,却是不能如这般麻痹大意。
鉴于此,孟希言心中开阔,决定给她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注意,孟希言说的是她们,而非她。心相境二梦而已,如今的孟希言已有实力战而杀之。
念及此,孟希言压下心中的戾气,转身随意寻了一个座位便欲坐下。
突然间,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自旁边传来,阻止了刚要落座的孟希言,“这位兄台,在下以为,你并不适合坐在这里。”
这是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青年,身形高挑,玉冠环佩,玉树临风。他身前摆放着一张古琴,指压琴弦,笑容和煦。
“哦,那我适合坐哪?”孟希言眼帘微抬,颇有些感兴趣。
“在我看来,足下的位置,应该在那里。”月白长袍少年眸光一挑,看向溪流下游,众人末座。
“如此,也好。”孟希言点点头,竟径直往溪流末座走去。
“切!”
“还素衣侯呢。”
“他不是天才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
一时间,孟希言的一让再让,一退再退,在众人眼中成为了懦弱的代名词。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无非两个原因。
首先,在众人眼中,那位一人杀穿蛮原的素衣侯,当是绝世天骄,绝世神姿才对。没想到如今一见,却是这么一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其次,在座之人,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同辈翘楚,只不过是因为早生了两年,便不能参与天骄战,才让那群畜牲猖狂如此。
而今年龄放宽,满座皆英豪,谁不想试一试这位素衣侯的根底?
毕竟,那可是大明仙朝仅有的两位少年侯,他们曾经渴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他们也想看看,这位素衣侯到底出众在哪,凭什么他们当年就未能得到如此殊荣。
故而,两个因素累加下来,才有了先前一番局面。那位书院的萧玉人手下的婢女施展幻术,出手试探。
然,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位素衣侯的表现在众人看来实在是太过不堪了一些。不仅这么长时间才破除幻术,还被人如此落了颜面也没有一点表示,当真是窝囊至极。
然后,就这样,这些公子哥中,许多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看向孟希言的目光充满讽刺。
然而,孟希言却不在乎这些。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活着,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东西而活着,他紧紧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从容落座,冷眼旁观。
于是,曲水最末座,少年随意卧坐,轻抿淡茶,看众人讥讽,如局外之人。
这一日,曲水末座,闲看众人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