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汉丰,赵路就马上跟赵国州和老唐联系了,已经身无分文了,还得继续跟他们混。他们的答复也是一致的:“有活干就叫你”。工地上本来人员的流动性就很大,你来我往的也很正常。
群里面有聚会他也经常参加。以前有句口号叫“再穷不能穷教育”,他的理念是“再穷不能穷交际”。汉丰才是他的大本营,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寻找机会,慢慢改变自己的命运,总不能一辈子当民工吧。
他早就注册了“东祥教育中心”,还挂了牌子。带头狼在温泉步行街租了个房间,搞了个广告公司,他就跟带头狼商量,也把他教育中心的牌子挂在那里,当然他不会出租金,顶多是请狼吃餐饭,沾沾“狼哥”的光。他没有投入全部精力去经营教育业务,只是经常在群里发发广告。
相对于这些群友,赵路更看中骑自行车那个圈子。他把车买了,幽兰就把他拉到群里面了。群叫“骑行天下俱乐部”,俱乐部还有队服,红黄相间,被戏称为“番茄炒鸡蛋”。赵路也买了队服,跟车子比起来不贵,一套才百把块块钱。
买车的当天,他就跟着幽兰他们刷了一遍前山。刚好那天他们约好了要去骑前山,幽兰就邀请他一起去,他欣然同意了。幽兰也喊龙五一起去,龙五说晚上还有事,就溜了,其实他是不敢去,因为上前山完全是上坡路,他根本不敢去,他本来就骑得少。但赵路就完全不在乎,他一口气骑到山顶,还没用到最省力的档位,只是把前轮调到最小的盘子,后轮一直是用最大盘子带动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证明以他的体力条件,骑个不到一千块钱的“邦德”就够了,没必要买那么好的车,他怕别个会瞧不起他。
俱乐部的活动还是安排得很多的,差不多每个周末都有,都是来回百把公里或者几十公里的小长途。每次活动车行的老板娘或者老板都会参加。老板娘就是幽兰,老板姓龚,大家都叫他“老龚”。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注定要占别人便宜的,比如姓龚的,一辈子不知道要当多少人的“老公”。
老龚或者幽兰每次都是“垫底”的。并不是他们骑车不行,而是他们是负责保障。他们的后座上绑了个工具包,里面装的打气筒和简易的维修工具,车友们的车出了问题,就在路边等着,幽兰或者老龚来了就给他们处理了。俱乐部的都是好车,出问题的概率不大,但还是有,赵路参加活动时就碰到过几次,好在赵路自己的车没在路上出过一次问题。
赵路跟着俱乐部的人骑遍了汉丰市的山山水水。汉丰市本来就不大,几十公里就到了下面的区县。下面区县里风景好点的线路他们都骑过。汉宜区的所有乡镇他们都去过,有的还路过很多次。
骑车的人有个爱好,那就是总喜欢去水库,以水库为目的地。这也跟赵路的爱好吻合。自古以来,文人骚客都喜欢寄情于山水,赵路就非常羡慕王维那“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境界。他清闲的时候也会到家附近的山上去转转,还美其名曰“探秘”。其实说是“探幽”更准确些,因为他去的这些地方,千百年来不知都被多少人去过了。
赵路“探幽”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跟着俱乐部倒是跑遍了汉丰市的所有水库。汉宜区最大的也是知名度最高的水库叫“金桂湖”,以前叫南川水库。汉丰市是全国有名的“桂花之乡”,市区的大街小巷都遍植桂树,八月中秋节前后,人在街上走,花香扑鼻来,非常浪漫。桂花树集中产于汉宜区,汉宜区有个镇就叫桂花镇,镇上有很多百年古桂花树。赵路跟老唐到桂花镇倒地脚梁的时候就亲眼看到过这些树,那天他内急,就跑到工地旁边的树林去解决,无意中就看到了钉在树上的牌子,他仔细看看,发现这些树都不简单,年龄最小的一百多岁,最大的253岁。
金桂湖就位于桂花镇。得名也源于桂花,如果不是已经有了“桂花镇,”估计就被命名为“桂花湖”了。但本地人还是喜欢叫“南川水库”。跟着老唐的队伍路过金桂湖的时候,他们经常会提起他们以前修建这个水库的往事。老唐的队伍里都是汉宜区本地人,大多数都是老头子,汉丰话叫“老脚”,有几个还是五几年的人,比赵路爸爸的年龄都大。南川水库的修建,他们都是出过力的,还是义乌劳动力,那时候没有大型机械,所有的材料都是肩挑背扛。这个当年集全县劳动力建成的人工湖,现在就成了人们游泳钓鱼休闲娱乐的圣地。金桂湖丰水期湖面面积达8000多亩,湖中还是大大小小几十个岛屿,空气清新,景色怡人,湖岸线串联起了好几个村落,沿湖骑行,时不时就会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俱乐部经常安排去金桂湖的骑行活动。金桂湖的湖岸线很长,有一条路还通到达山县,所以骑行金桂湖也有好几条线路,参加活动的也就不会感到腻歪了。
幽兰提前发布了周末的活动公告,是去王英水库。王英水库不在汉丰市,而是邻市的阳新县。估计是本市的水库都玩腻了,所以俱乐部开发了新的骑行线路。新线路的开发要归功于俱乐部的老板—老龚同志。俱乐部成立这么久了,不能总是骑那些老路线,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所以他就经常一个人去踩点,然后规划出新的骑行线路。估计是新线路的吸引力比较大,赵路看到俱乐部那些大咖都报名了,这些大咖都是各个市局单位里面手握实权的领导。赵路小时候跟妈一起去捡废品,经常在垃圾堆里翻出一些好东西,有半新不旧的衣服,有完好无缺的鞋子,妈就用无比羡慕的语气说:“你看这都是那些单位上的人丢出来的,嫩个好的东西,说丢就丢了,他们点都不珍惜。”在妈的眼里,这些“单位上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都是生活过的幸福美满的。如今赵路可以跟这些“单位上的人”,还都是“单位的”大领导们亲密接触,他当然不会错过机会了。他也就跟帖报了名。虽然这段时间他正在赵国州的拆迁工地上干活,但他宁愿牺牲掉一天的赚钱时间,也要去好好巴结巴结这些领导。
爸爸在世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人不舔肥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爸爸是个地地道道的泥腿子,没什么文化,但几十年的生活阅历还是让他明白了很多社会道理,也丰富了他的语言能力,跟人摆龙门阵的时候,爸爸也能侃侃而谈。当时血气方刚书生意气的赵路是非常反感这句话的,但现在的赵路却在用实际行动在验证着当年爸爸说的那些至理名言。其实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改变了观念,大二的时候,为了当上他们那个校区的宿管部长,他就专门请学院的宿管部长吃了个饭。宿管部长是个专科生,长得脑满肥肠的,赵路是本科生,在他内心里是瞧不起这个家伙的。
赵路发现在大学里改变观念的不止他一个。让他深有体会的就有两个,一个是他小学和初中同学石宽,一个是他高中同学张辉,这两个都跟他坐过同桌,后来上了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还是有来往。石宽外号叫“石头”,读初中时是班长。被取外号叫“石头”,不仅是因为他姓石,更是因为他履行班长职责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就像石头一样。上课期间,赵路偶尔也会搞点小动作,找石宽聊上几句,石宽就是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对他的动作是置若罔闻。张辉就更过分了。读高中的时候,赵路的成绩一落千丈,数学更是提不上台面,他就经常请教张辉。刚开始张辉还耐心的给他讲解,后来问的次数多了,就把数学书拿来,翻开相关的那一页,叫赵路自己看看例题,说这道题跟例题差不多,例题看懂了,这道题就会做了,说完他就扶扶眼镜,左手夹着笔,双手捧起脑袋研究他自己的习题了。在他的眼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用汉丰话讲,这就是“读书读芍了的人”。
后来石宽在武汉科技学院上学,张辉考上了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两所学校都跟赵路的学校隔得不远,特别是中南财大,跟赵路学校更是只有一街之隔。由于财大的文史类专业很多,所以报读的女生就很多,学校又建得非常漂亮,赵路就经常往财大跑,说是去看看高中同学,其实更多是冲着美女去的。上了大学的石宽已经变得油嘴滑舌了,跟赵路见面就问赵路谈了几个女朋友,接着就淫笑着讨论男女之事。张辉就变得非常市侩,经常感叹为什么以前只知道死读书,不知道研究一下社会上现实问题。
赵路跟赵国州打了个招呼,说他星期六有事要耽搁一天。工地上的考勤也很自由,谁能保证没有一点自己的事情呢,只是耽搁的这天不算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