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衿温柔地抓起他可怖的手,将其放回到床上,又将被子往他身上盖紧了些,坐到床边,道:“醒了便好,本宫的马车在街道上误撞了你,本宫虽不知你是什么人?但到底是本宫的马车伤人在先,你就在此处安心养伤吧!”
那人又是艰难地抬了抬头,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谢谢”来。林子衿欣然道:“不必道谢,举手之劳罢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林子衿忽而想起什么,继续问起他的身世来。那人脸上露出一抹苦涩,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敢有任何隐瞒,艰难地说道:“回小姐,我叫姜玉容,江南人士,是,是此次春闱赶考的考生。”
林夫人在屋外头半天没有等到林子衿出来,放心不下她,从外面用帕子捂着口鼻走了进来,听见林子衿和那姜玉容的谈话,有些不可置信地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躺在床上的男人,那男子虽是浑身污浊不堪,衣衫褴褛,但却是眼神坚定,目光如炬。
见了林夫人走了进来,又要抬起头来道谢,被林子衿给按下了。林子衿笑着向他介绍道:“姜公子,这位是本宫的母亲,你不必多礼!”
但姜玉容仍是不失礼仪地,勉强昂起头,微微点头道谢,林夫人见他已是这般惨景,还不失翩翩公子的风仪,紧紧悬着的心,适才放下了不少,道:“姜公子不必多礼!”春桃带着两个抬着一桶水,走了进来。林子衿微微笑道:“姜公子,本宫让府里的下人打了桶热水来,给姜公子先擦洗下身子。”
姜玉容道:“好。”林夫人道:“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便是。”姜玉容轻声又道了声“谢”,心知林子衿要离开,伸出斑驳满是伤痕的手来,欲要抓住林子衿的衣角,可当他看到自己丑陋的手之时,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了被子中,一双好看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林子衿离去的背影。
林夫人搀着林子衿一路回了她从前未出阁所住的庭院,几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和桃花,迎风摇曳,林夫人和林子衿从树下经过,林子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惊叹道:“没想到,今年的海棠和桃花比去年长的更甚!”
林夫人点头道:“可不是吗?这是一年更比一年好了啊!”
林子衿的眼神逐渐温润,看着被风吹皱的一汪池水,水光潋滟处些许荷叶已冒出尖尖来,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见到“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盛景,通往池中心的醉心亭边上的几株垂柳肆意张扬地冒着枝芽,大有“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之浅影。桃溪柳陌,寒木不凋,春华吐艳,沁人春风拂过,带着郁郁青青的水气与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林夫人看着她这副陶醉的模样,调笑道:“听你爹爹说,你那暖凤阁可不比咱们相府要繁华的多啊!你莫不是被太子府的富丽堂皇给迷了眼,才会如此惊叹自己这小庭院的景色吧!”
林子衿笑吟吟道:“母亲,这金窝银窝,倒是不如自己的小窝。太子府再如何的金碧辉煌,雕栏画栋,依女儿看,都只不过是个好看些的鸟笼子罢了!怎比得上女儿这四四方方,自由进出的小庭院呢?”
“你这孩子,是在太子府养尊处优,被养坏了啊!那太子府如今也是你的家,你这话可千万别当着太子爷的面说,让他听见了怕是要和你置气咯!”
林子衿略略一笑,道:“他如今是大忙人,忙着春闱的事,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又顾着禁军营里的事,女儿已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人了。”
林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太子爷也有忙的脱不开身的时候,他那样爱护于你,竟然还能不回太子府,还能好几日不见你,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咯!”
林子衿娇羞道:“母亲,太子爷是储君,忙些自然是好的。总不能,成天眼里只有儿女私情,女儿觉得,太子爷将来定是位明君啊!”“你这丫头,倒是学会了帮着太子爷说话了啊!”
母女说笑间,下人已备好了饭菜往林子衿的屋子里去,林夫人搀着林子衿往她屋子里走,进了房中,她轻将林子衿扶坐到榻上,道:“女儿,你先吃吧!母亲去看看姜公子那边怎么样了,他一个赶考的学子,也不知是遭了什么罪,竟然落的那一身的伤。”
林子衿抓起林夫人的手,道:“母亲,不留下来和女儿一起用膳吗?”
林夫人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母亲还不饿,最近你爹爹忙着春闱的事,每每忙到半夜,我这老骨头有时候还得陪着他一起熬着,也不知你爹爹什么时候能退下来,我和你爹爹也好安享晚年,闲怡弄孙,过过安生的好日子。”
“爹爹今年还是春闱的主考官吗?”
林夫人点点头,紧蹙着眉头,道:“上午在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命人赶走了好几批来拜会你爹爹的考生们了,也不知道这给考官送礼的行为,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太子爷倒是个甩手掌柜,单单负责考场内外的秩序,这主考官的位置又沦落到你爹爹的头上,你爹爹这一把年纪还要去监督和批阅那些个考生的卷子,着实让他这个马上,步入花甲之年的老头子吃不消啊!”
林子衿道:“这春闱的主考官是个美差,别人梦寐以求的差事,放眼整个朝廷,恐怕也就只有爹爹觉得这是个苦差事了吧!”
林夫人叹道:“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啊!等你到了为娘这个年纪,就懂这个道理了。”林子衿送着林夫人出了门,才坐回榻上,吃了几口饭菜,春桃便走了进来。
林子衿放下碗筷,看着脸色微红的春桃,问道:“可伺候好那位姜公子?”春桃满面羞红,点了点头,道:“小姐,您没瞧见,那姜公子生的好生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