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佑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解释,包房的门却被叩响,刘祎拉开门,迎面款款走来一个少女。
“菜上齐了,二位客官慢用。”那女子径直略过刘祎,端着菜上前,纤腰似有若无地扭动着。
“小女秦氏,是这酒楼老板家的庶女,今日人手不够,便来帮忙。”看出萧承佑眼中疑惑,秦氏解释道,声音勾人的甜,“客官若有什么吩咐,尽可与小女说。”
萧承佑方踏入酒楼时,她便已留意到了他。
在酒楼长大,秦氏也算识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光风霁月的男子,纵是穿得素简,可周身矜贵傲然的气场却未消减分毫,颀长的身姿如同鹤立鸡群,令人移不开眼。
秦氏仗着在自家地盘,送菜时忍不住凑近了些,更觉得他身上气息如雪山之巅,一时间心驰神往。
“客官是第一次来吧,”秦氏言笑晏晏,“咱家有上好的女儿红,送一瓶给客官品鉴如何?”
说着,她半个身子都倚下来,像是在萧承佑身侧耳语。
“不必了。”萧承佑正推辞,忽见那半阖的门边闪过一道身影。
淡蓝烟罗绮云裙随符泠走动的步伐摇曳生姿,见到秦氏,那双杏眼顿时盛着嗔怪。
“这两个美人倒是大胆,”认出符泠是方才街边的女子,刘祎笑着调侃,“你艳福不浅啊。”
萧承佑微愣,看着符泠挑眼睨来的目光,无端生出一种心虚。
“刘大人说笑了,”他忙起身向符泠走去,解释道,“这是我夫人。”
那声“夫人”落在符泠耳畔,她心中蓦然升起一阵酸涩。
昨夜萧承佑突然离她而去,她心里本就含着些委屈,如今又撞见这酒楼老板的女儿与他打情骂俏,念起自己兢兢业业的筹谋,只觉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符泠瞪着萧承佑,不由得说话也难听了几分:“夫君享受,看来是我来的不巧。”
秦氏才反应过来萧承佑是有家室之人,自觉冒犯,红着脸退了下去。
“唉,姑娘误会了。”一旁刘祎见状也有些尴尬,只得拍了拍萧承佑的肩,打圆场道,“夫妻哪有隔夜仇,我和你嫂子就经常吵架,很快就过去了。”
说着,他给萧承佑使了个眼色,留给他解释的空间:“我正巧想起有些事没办完,先走了。”
房门关上,萧承佑和符泠一时相顾无言。
望着符泠泫然欲泣的模样,萧承佑心间不可遏制地升起一阵怜惜。
他走上前,想将符泠拢在怀里安抚,想毫无顾忌地向她靠近,可踌躇片刻,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萧承佑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声音低沉问道:“上香劳累,你午膳吃了吗?”
本为安抚,可符泠却不说话,突然落下泪来。
她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可那片水痕却更多了,示弱的眼泪,夹杂着半真半假的情绪,珠串一般流淌下来,滴滴答答砸进萧承佑心间。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萧承佑有些慌了,古井般幽深的眸中仿佛激起了细密的涟漪,“方才在对面做什么,要不要我陪你?”
他忍不住向符泠靠近,可她却倒退一步,满怀伤心地看着他。
“我忙着替祖母寻寿宴放的烟火,”符泠不情不愿地开口,声音像是委屈极了,“夫君倒好,府里有杨妹妹,府外有其他女子,看样子比我好多了。”
萧承佑一时百口莫辩:“不是这样……”
然而下一刻,符泠精致的眉眼占据视线,唇角突然传来温润的触感。
她吻上来了。
带着娇嗔的不满,虎牙轻轻地啃咬在他的唇上,泄愤似的刺了一下。
萧承佑的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昨夜的记忆骤然扑入脑海。
那抹柔腻的香气、符泠含羞带怯的模样……和他放纵的、卑劣的想法和行为。
想把她据为己有。
怕她踮着脚摔倒,萧承佑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她的身子,手臂微紧,她的身影整个被他遮蔽住。
符泠有些呼吸急促,唇瓣微张,他便顺势侵略进去,舌尖的温度炙热得发烫。
“公子?”门外传来阿书的声音。
萧承佑骤然一怔,抽身而出。
阿书似乎被拦住,声音很快不见了,温热的湿润停留在唇边,微风拂过,转眼留下淡淡的凉意。
仿佛在浩瀚无边的海浪中掷入一枚石子,表面掀不起波澜,却深深驻留在了最底部。
“夫君?”见萧承佑神色大变,符泠终于掩不住内心诧异,不解道,“你为何如此抗拒于我?”
萧承佑愣了一下,迟迟没有回答。
“我提起边疆之事,你总是抗拒,甚至不愿称我为娘子。”符泠的声音很笃定。
她一鼓作气地问道:“难道在你心里——我不是你的娘子吗?”
这样直白的质问,像一双手揪着他的心脏,重重往下一扯。
“我……”
有那么一瞬间,萧承佑浑身燃烧着炽烈的情愫,甚至想要将一切坦言说给她听。
每一次推开她,他的心都在孤寂里坠落,而每一次向她靠近,理智便在烈火中焚烧。
“其实我……”萧承佑呼吸慌乱。
符泠仰起头望着他,双唇还带着湿润的光,眼神澄澈而认真。
萧承佑忽然败下阵来。
他无法承受她得知一切的后果,更无法面对,符泠那真挚的泪水是在为沈昭而流。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让符泠心心念念仰慕着的夫君,不是他,而是将军府光风霁月的世子。
沈昭会与她雪夜赏梅、吟诗作对,会与她书信传情,对她的舞技大加赞叹、惊为天人。
而不是像他一样,永远活在复仇的阴影里,不识情趣、也永远无法给她回应。
他的身份是借来的,她对他的情,也是偷来的。
如果他不是沈昭,他便不能当她的夫君。
一种阴暗的情绪在心底莫名滋长,萧承佑眸色昏沉,低头用力衔住符泠的唇瓣。
她猝不及防的神情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他抵住她的身子,毫不留情地缠吻着她,直到符泠面色全然泛红,唇齿间露出遏制不住的嘤咛。
十八年间,无数檄文,青史典籍,道道说他是罪人。
那便让他再做一次罪人,与她共堕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