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之把太学院的策论整理了一番,递到了云瑟的案前。
云瑟闲来没事,就让易渊过来,给她读这些书生之作。
易渊他,在方姑姑的教导下,终于是把字认得全了,虽然还不太会句读。
易渊念道,“昔纣作鹿台,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
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有明主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正先帝之过,裂土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循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
这人写得倒是有点意思,云瑟道,“把这卷竹册拿过来,我看看。”
云瑟读完,这人不错,胸中有丘壑。
她去翻了翻落款,刘芝,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刘这个姓氏也从未听说过,大概是某个寒门学子。
云瑟得找个机会,和顾修之提一提,这太学院历届学子里,还是有好苗子的。
易渊打开了竹简,接着念下一册。
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
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
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
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
两阵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盾三不当一。
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支叶茂接,此矛铤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隘相薄,此剑盾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
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懈,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
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
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
云瑟打断了易渊,“这是谁写的?”
易渊翻到最后,落款上题着两个字,易渊念了出来,“云秀?”
云瑟神情有些恍惚,这里的兵法,是钟宣曾经说过的话,他曾经想要写一本兵法。可惜他身子太弱,后来病得太重,到最后也没能成书。
却不知,云秀是何时找到的。
以蛮夷制夷之策,原是云秀先提出来的,云琅去实施的。
云瑟闭了闭眼。
易渊又打开了一卷竹简,念道:“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
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禹、汤,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着,不地着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 故民可得而有也。”
易渊念了落款:“云秀。”
这么狂悖叛逆的人,写出了如此仁义爱民的策论。
云瑟按了按太阳穴道:“好了,先念到这里,我不想再听了。”
她现在知道了,云秀在太学院课业优秀,策论做得非常好,可那又能如何。
云秀已经离开凌云城,她不是太女了,她也不会是云国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