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时辰后,如织人流缓缓停在了长宁观。轿夫们擦了擦满头的汗水,恭敬地请主子下轿。
代理掌门牛丸子带领观中所有道士规规矩矩跪在院中,一见迎启帝便山呼万岁。
迎启帝在公公的小心服侍下,昂首下轿,环顾四周,满意颔首。
“都起来吧。”
牛丸子立刻起身引着皇帝进到三清殿上香。
夏元道和夏元琰下轿后快步走到孝帝身后,一左一右,有序落后于迎启帝三个身位。
这三清殿的牌匾是太祖亲笔,迎启帝瞻仰了片刻,方才进门。
太祖皇帝曾得老道施药救命,打江山时,亦多次得长宁观中师徒相助。
大业得成后,太祖皇帝尊道教为国教,因临渊道长坚持避居修道,封了临渊的徒弟智修为国师,并令其执掌司天监。
后智修推举弟子清虚子,如今已到花甲之年的清虚子也推举了弟子守恒子,只是尚未得到迎启帝的批复。
上完香,父子三人来到旁厅饮茶。
跪在院中的八个孩子已在掌印太监的示意下,被悄悄带到了厅外等候。
迎启帝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方才端起茶碗,慢悠悠吩咐:“进来吧。”
八个孩子站成两排,一进门,立刻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迎启帝准他们起身,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站在中间的霍隽深身上,笑眯眯道:
“福生今年一十有三了吧。”
霍隽深立刻恭敬地回道:“回皇爷爷,正是。”
迎启帝摸着着胡子,“朕听说,欧阳太傅是你的开蒙先生,高阳太傅也教了你三年?”
为了不耽误宝贝孙子的教育,太后唯一的女儿承平长公主恩威并施,陆续把丁忧在家的太傅全都请到了长宁观清修。
名为祈福,实则做其宝贝孙子的授课先生。
“是。”
“功课如何?”
“孙孙儿愚钝,尚可。”
坐在侧边的二皇子见状,立即笑着补充道,
“父皇,福生是谦虚,功课好着呢,连高阳太傅都夸过他文章灵透。”
迎启帝眼底多了几分兴趣,摸着下巴好奇道:
“哦?还有此事?高阳可轻易不会夸人啊,告诉朕,你写了什么得到竟如此夸赞?”
霍隽深心中一紧,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好在他准备周全,结结巴巴把地开始背诵无忧给他准备的回答。
只背个开头,就听迎启帝憋着笑打断,“福生,你怕朕吗?”
霍隽深赶紧摇摇头,“皇爷爷仁仁善,我我不,不怕。”
“那你结巴什么?”
“回皇,皇,皇爷爷,我,我紧紧张,不怕但紧紧张,一紧紧张就就结巴。”
霍隽深着急的时候有时会结巴,这个特点被无忧抓到,反而帮他练成了躲避师父检查的好法宝。因而今日又故技重施。
“不怕却紧张?”
迎启帝被逗笑了,有几个臣子也是这个毛病,完全没有怀疑有诈。
“皇叔,福生就是这个毛病,上课的时候也是。您问我吧,我不结巴。”
站霍隽深旁边的夏昕雅微微上前一步,声音脆甜而响亮。
“你也一起学了?”
“是啊,我,咳咳咳……还有她,我们三个一起学的。”
夏昕雅咳嗽两声,指着垂着脑袋默默站在二排角落的无忧。
“你是哪家的。”
无忧垂着眼眸没有抬头,轻声回答,“回皇上,宣国公府。”
迎启帝敷衍地嗯了一声,显然对别人不感兴趣,继续看向霍隽深。
“行了,你嘴巴紧张便不为难你的嘴了。写的功课呢,拿来给朕看看。”
“皇爷爷,我我我们最近的功课就就在您脚脚脚下踩着呢。”
迎启帝摸不着头脑,困惑不解,
“朕踩着?什么意思?”
夏昕雅接过话茬,“皇叔,你看这地干净吧,你知道这地还有外面的山路我们擦扫了几遍吗?
足足擦了十多遍,大人说不是一尘不染您会生气,所以我们白天黑夜地擦。
可是山路怎么可能无尘无土呢?大人不满意,我们就得一直擦。
还有那个塔,亭子,栏杆,擦擦擦擦擦,这就是我们近来的功课……咳咳咳……为了迎接您,大家都累抽……”
话没说完,她咳嗽了几声,脸都涨红了。
随行的宫女得了示意,亲自上前以手背给她顺着背。
二皇子见状,也轻声安慰,
“慢点说,不要急啊。”
跟随上山的官员纷纷汗流浃背,知府弓着肥胖的身躯,满头的汗珠顺流而下,啪啪滴湿衣领。
倘若眼神能杀人,一旁的知县已经被他杀死一万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