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拖着东宫若初往家走,边走边念叨,“你抽的什么风啊?你怎么跟南荣氏叫上板了?”
若初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不答反问,“母亲在家里可有查出谁对女儿动了手脚?”
“这不明摆着吗?执掌中馈的是南荣氏,想去却碍于丫鬟名头没去成的是十二娘,还有谁最看不得你去呢?”
谢氏说着也有些了然,仍不赞同,“便是这样,你要出气也不能自个出头啊!”
“母亲可知,有些人是让不得的。让她一步,她便欺你两步,贪婪成性,不知收敛。
如果父亲还在,她敢动这个手脚吗?那几个庶女敢风言风语到我头上吗?
人都是踩低拜高的,父亲出事,难免轻看我们。母亲想要夹起尾巴小心做人,殊不知,这种时候,才更不能缩着,得立得住,得站到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那你也不能……你……”谢氏不是吃素的,见她眼神如此坚定,低语道,“你这么护着无忧,可是有什么隐情?”
“回去再说吧。”
谢氏心里清楚女儿甘当丫鬟放下身段是为了去见梅家公子。
事关女儿家的清誉,她进门就找了个借口,让房中人都去院子打扫。
待人都走远了,才问道,“结果如何?三公子怎么说?”
若初静静地喝了口茶,“没说什么,女儿觉得他对女儿是满意的,至于他在家里能不能说上话,没法判断。”
谢氏急了,拿下她的茶杯,“没定下来,你怎么还这般悠闲?”
“女儿也只能尽人事,大不了就是退婚,未必没有更好的!”
谢氏有些后悔让她一个人去了,少有地沉下脸,“说什么疯话!退了婚你的名声就毁了,上哪去儿找更好的!”
若初不以为然,默默拿起针线筐里没打完的络子,若有所思地打着络子,“母亲,说这门亲事的时候,家里是何种光景,日后,您又晓得不会更好吗?”
“说这亲事的时候,你爹还是正二品大员!现在能不能留住官身都不好说,日后哪里好去?”谢氏把形势摊开,“别跟你老娘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母亲以后对十一娘亲切些,十一娘怕是有大出息的。”
谢氏抓着她的胳膊,“你都看到了什么?你看到她怎么射箭了吗?”
若初无奈地摇了摇头,“娘,那是御前比试,我哪有机会进去看?
但我看见了长公主府的世子对无忧特别好,看见她手伤,眼圈都红了。
定王的郡主待她也亲近,非常亲近,两人相处如亲姐妹一般。
比试那日,那番邦公主不服气,郡主为了她跟番邦的公主吵起来了,小侯爷为她不惜动了手。
还有谢贵妃,都说那位娘娘也极护着她,还有晋王殿下,我亲眼看见晋王单独跟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谢氏每听一件都觉得匪夷所思,最后眼珠子都要惊出来了,“晋王?那个三珠亲王五皇子吗?你没看错?”
“应该是没认错,总之,无忧和那些显赫之人的关系远远超出她所说,也超出我们的想象。”
她看得出来,那些人对她并不是主子对下人的呼来唤去,是当成同路人的友好。
连孟姨娘对这些惊掉下巴的事情都司空见惯,可想这便是他们平日的相处。
她不知道东宫无忧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她做到了。
“我的天哪,这话要不是你说,我铁以为谁在吹牛!还以为她攀附上郡主已经是不得了了,竟有这一串的贵人……”
谢氏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天可怜的,她还是真个吉星,二嫂要是知道,要后悔死了。”
若初叹了口气,以为亲娘也像芷妍一样沉迷什么福气晦气,“娘,什么福星灾星的,还不是太后一句话的事。
所以说名声算什么,太后金口一开,十一娘的名声一夜之间就变了。女儿也看明白了,人都是趋炎附势的,梅家若要退亲,我们也无需哭天抹泪。
他日后悔的是他们。还有,十一娘规矩之端方,淡定自若,连女儿都自愧不如,她的粗鲁没规矩是装出来的。”
谢氏点了点头,“我今日在大堂也瞧出来了,看着没什么精神,实则从容自若,绝不是粗鄙呆傻之人。
能和这些权贵中的权贵交好,却不显山不露水,倒真真小瞧了这个丫头。”
“所以我们未必不能沾光,莫急于一时。”
谢氏反应过来,欣慰地抚摸着她的手,“我的儿,幸好让你跟着去了。这些事,你要不说,娘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些你也莫要与旁人说。你先一步与十一娘交好,便是占了先机,咱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若初点点头,“女儿并不只是维护她。”
“什么?”
若初拿高络子看了看,“您觉得奶奶希望我这样护着无忧吗?”
“你奶奶是正经世家女出身,又当了几十年的主母,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想看见你这样说话。她对十一娘其实谈不上喜欢,只是碍于形势。”
若初浅笑着,“所以我不能让无忧抢走奶奶对我的喜欢,在这个家里,终究是奶奶的态度决定一切。”
“你都把我绕糊涂了?”
“以奶奶的喜好,定不愿我真的与无忧相投,奶奶不喜欢没有规矩的孩子,无忧便是装的,也太过了。
我顶撞三婶,一是要出口气。
二是拿她立威给下人们看,我四房还没变天呢。
三是,让奶奶不会因形势变心,奶奶不会厌我,只会怪十一娘影响了我。
只要奶奶不捧着她,这府里还是以我为尊的。
四来,我的确有心对二房,对十一娘示好,她毕竟掌握了太多我没有的东西。母亲,我不是冲动,我很清醒。”
谢氏搂着她的脸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一石四鸟,到底是我的小诸葛,聪慧绝顶。”
“父亲的事还没有结果,我们不能倒下。”
乖巧的脸上浮现了怒气,“三房干出这样下作没脸的事,母亲也要找机会让奶奶知道。欺负女儿算什么能耐,无忧以后有得她们嫉妒呢。”
谢氏叹了口气,“都怪娘身子弱,要是娘的身体争气,且轮不到她进你祖母的眼。亲疏远近,你祖母是有数的,当初梅家的亲事不就先想着你了,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那也未必,以前是有爹爹在。”
母女俩说起家中那个不知何时能回来的男人,都神伤不已,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