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乍然放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怔怔地望着其中一把铁镐的镐头,视线仿佛被牢牢地吸在了上面,挪不开也抽不回来。
此刻,他满脑子闪现的都是那只锈蚀殆尽的镐头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砸来的景象,而他则在想象中不断地后退、闪避,却无力反击,仿佛双手不是自己的,怎么也使不上力。
这时沈浚从旁发现,陆修武方才还是好奇的目光此刻已变得惊恐而滞钝,于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陆修武被这一拍唤醒,猛地回过神来,眼睛里却仍闪烁着茫然的神色,转过头来问沈浚:“什么事?你刚才讲话了吗?”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沈浚看着显然受到了惊吓的陆修武,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
“有一些农具,石磨还有一口井,院子收拾得挺干净,不过没看到人。”陆修武迟钝地回答道,他不敢再往里窥视,害怕再看到那两把铁镐,又勾起他试图遗忘的恐怖回忆。
接着他又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开始谛听起里面的动静来。过了一小会儿,他把耳朵从门边移开,然后先看看沈浚,又转向周印廷和弟弟,下结论似的说道:“里面没人!”
“不,屋里有五个人,四个大人,一个孩子,孩子还很小,不会说话。”沈浚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他的话使陆修武震惊不已,才缩小的瞳孔又张大开来审视着他。
“明明没有一点动静,跟我之前所看到的恰好吻合,怎么他居然说里面有人,他连瞅都没往里瞅过,难道他不用靠近门缝就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并且还是房子里的声音?怎么他沈浚的耳朵跟别人不一样吗?”陆修武暗暗思忖道,感到简直不可置信。
于是他又把耳朵贴到门缝上,这一次听了好大一会儿才拿开。
“难道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应该啊,他们所说的话我明明听得清清楚楚,还有这几匹马此时粗重的喘息声也跟从前一样大小,根本不可能是我耳朵的问题!”陆修武起初感到骇然,而后立即又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感到另一种可能也许更接近真相,于是他带着一脸惊诧的神色望着沈浚道,“你说里面有四个大人一个孩子?”
“不错,而且有两个是老人,从他们粗糙嘶哑的讲话声就可以判断出来。”沈浚点点头道,他知道无论自己说得多么详细都不能使陆修武信服,毕竟眼见才为实,所以他认为他们还是先想办法进到里面去再说,到时候一切真相自然揭晓,比在这里无谓地磨嘴皮子强。
“莫不是见鬼了,我怎么一点也听不到?”陆修武神色惊恐地望着众人,自言自语道。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弟弟身上,随即又觉得此事让弟弟去做并不完全可靠,更重要的是并不能使旁人信服。于是他转向正站在沈浚后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周印廷,道:“周公子,你来听听看!”
周印廷得令跨步来到跟前,与此同时,陆修武将地方让了出来,注意地看着周印廷的脸,视线再也没离开过。
只见周印廷也像陆修武一样,一只耳朵紧紧地贴在门缝上,神情十分专注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大约半分钟,周印廷转过身来,对陆修武和沈浚二人道:“没声音!”
“也许他们这会儿没说话!”为了不使沈浚在众人面前显得尴尬,陆修武以一副宽容的口气解释道,心里却万分得意,“现在看来是他沈浚听错了,真正耳朵有毛病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目睹完陆修武搞出的这一名堂,沈浚微笑着说道。
说完,伸手去试着推了一下大门,“里面果然是闩上的!这不恰恰证明里面有人吗?”
陆修武感到难以置信,也伸出手去,在大门上推了一下,见大门纹丝不动,又双手并用使出更大力气试图把大门推开,结果还是一样,大门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仍关得严严实实的。
的确门被什么东西在里面闩得死死的,从手的触感上可以看出此门非常结实,想要破门而入或是弄断里面的门闩几乎是不可能的。
“区区农家小院居然肯花大本钱修这么重的门,真是奇,奇事一件!”陆修武本来想说“岂有此理!”的,却忍住了没说出来。
他没想到本来不错的心情,突然被这扇门给搅和了,所以登时感到有点儿气恼。
倒不是因为他们吃了闭门羹,而是新的证据显然对沈浚有利,他恨不能一脚把这门给踹开,以发泄此刻他心头突然升起的怒火。
“现在怎么办?”陆修武带着点儿沮丧和不耐烦地问道。
沈浚没有回答他,而是再一次伸出手来,“咚咚”地在门上轻重适当地敲了两下,然后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
陆修武正在气头上,见沈浚敲了两下没有反应,便走上前去,大力地在门上“砰砰砰”地连拍了五六下,直敲得门板在寂静无声的小山村上空发出隆隆轰响,就算在大路上也听得见。
可是出乎陆修武意料的是,居然还是没有人应声,来给他们开门,他又侧着耳朵在门缝里听了听,依旧阒寂无声。
“别听了,里面没动静了!”沈浚语气平淡地对陆修武道。
殊不知这话却把陆修武给弄糊涂了:“到底有声音还是没声音?刚刚明明说里面有动静的,现在却又说里面没动静。”
然而转念一想,陆修武心里又乐了:“原来是虚惊一场,这里面确实没人,还是他老沈判断错误!”
“我们翻墙进去!”正得意间,沈浚看了一眼墙头,突然说道。
“这么高,恐怕周公子和修文不容易上去!”陆修武听沈浚这么一说,也望了望木栅墙的顶端,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比他还高半个身子,并且直上直下的,树皮也被剥了个干干净净,又削平了所有枝节,没有一点儿可以着力的地方,要上去怕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