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人听到沈浚一个人消灭了二十三个尸人的话时,惊讶地将目光久久落在眼前这个毫发无伤的年轻人身上,上下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他无法相信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强壮的书生般模样的青年能杀死那么多尸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要知道他一开始是看不上这个年轻人的,甚至在四人当中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行,都排在最后面。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你说的没错,要把二十八具尸骸都焚毁完毕至少得需要两天时间,前提还得是劈柴充足的情况下,目前看来这个条件首先就不能满足,”主位上的老人正这样毫无头绪地思索着,坐在下首的沈浚转向陆修武,平静地开口道,随即又转头询问此刻正带着异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老人,“老丈,你们的劈柴还够吗?”
“自从老朽腿脚不便,老大又被那些东西害了以后,全家的烧柴就只靠老二隔三差五去林子里捡点回来。”
“这不,后院吴老二家的大宝上个月去林子里拾柴,一早出去的,到天黑都没回来,后来想是被那些东西给害了,所以最近大伙连林子那边也不敢去了,只在河边的柳树上折点枝杈回来烧,本来也没菜可烧,只煮些粥和茶喝,省着点儿用也坚持过来了。
“要说烧那些东西,是万万不够的,就是把全村的柴火都集中到一块儿也远不足以烧上一刻钟。”一提到他们当下的生活,老人的眉头禁不住又蹙了起来,眼中现出无限悲伤的神色。
老人带着深深的惭愧一一扫过沈浚他们的脸颊,似乎在对众人表示歉意,心想,这些远道而来的外人如此真心诚意地替他们着想,帮助他们,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儿也出不上力,
“看来只能把它们都扔进墓穴里了,二十八具,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恐怕一个坑里面得多埋几具了!”沈浚向老人提问后,陆修武便极其认真地聆听起老人的讲述,老人刚讲完,他便抢着说道。
“那些东西真的还会复活吗?”听陆修武这么一说,又想到周印廷刚刚的疑问,加上沈浚先前的提议,这一切合在一起,终于使老人按耐不住地问沈浚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眼前这位年轻人不同于旁人,比其他三个更值得信赖,也更靠得住,他平生还没有如此信任过一个陌生人,沈浚是第一个。
“复活是不可能了,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死的!”沈浚带着平静的神色解释道,眼睛注视着老人,对他的担忧除了理解以外更多了一份同情,“也正因如此,它们似乎能永远不死!没有怜悯、没有同情,甚至不感到害怕,这种没有生命的邪恶机器对活人来说才最恐怖。倒不如复活得好!”
要说那些怪物不害怕,陆修武首先不信。
要是不害怕,为何那些尸人都冲着他来,而不去攻击当时就在他旁边不远的周印廷?还不是没把胆怯的他放在眼里。
一想起这茬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出去再跟它们较量较量,扳回丢掉的颜面,到时候定然要让它们为蔑视自己付出代价。
陆修武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嘴角挂着一抹不以为然的微笑,此刻他脆弱的意志力正同上下眼皮缠斗着,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意识也渐渐离他而去,几乎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同沈浚辩论。
何况,要反驳沈浚的话,他就不得不讲出那段出丑的经历,这是万万不能的。
他要把它带到坟墓里,周公子回到京城以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从此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丑事。陆修武满意地想,眼皮随即合上。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沈大哥,你的意思是,外面那些破碎的尸骸可能还会再……活过来?”周印廷在一旁惊讶地道,尽管他自己也不相信,而且一开始还琢磨了片刻,最后由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些诡异生物的状态,终于还是使用了“活”这个字眼。
“不,它们的确已经死了,可以说它们当中的大部分就是来自你们所看到的路边空荡荡的墓穴中,也许还有别的……,”沈浚明白周印廷指的是什么,思考了一下,于回答道,随后朝老人看过去,然后问道,“老丈,那片坟地里安葬的都是这村上的人们吗?不知您是否清楚一共有多少座坟墓?”
“不错,都是这村上的。三十几年我刚到这儿的时候,还没有这座墓地,村上也只有两户人家住着,都是刚搬来不久,房子还没完全建好,院子都是敞开的,出门便是新垦的荒地,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记得最早埋在那里的是早我两年来的陈伯,拖家带口逃难至此,肺痨折磨了他半辈子,到这儿以后没多久就死了,还不到五十岁,可惜了。
“他那老实巴交的大儿子找遍了附近各处地方,最后把坟墓定在了那儿,也许是离出去的路近吧,好让陈伯死后能在故地和这里自由来往。后来又陆续有村民到来,老人们则开始相继离世。
“也说不上如何就形成了默契,也许都是在异乡漂泊之人,大家心里都有个念想,既然活着有缘来聚到这里,死了埋得近些,也好做个伴儿。所以人死以后全都往那个地方埋,慢慢就变成了现在你们看到的样子。”老人又回忆起来,“要说里面到底有几座坟墓,老朽委实也没查过,不过好在村上的人口本就不多,谁家没了人,也都知道,容我想想……”
老人皱眉蹙额地陷入了沉思,片刻以后,突然把头抬起来,冲东屋喊道:“老二,老二,道边的坟地埋了多少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老人只好打住,笑笑说:“睡着了,也难怪,折腾了半宿没睡觉,大人,你们是不是也乏了?要不趁小宝消停了这就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