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是如何确定时间的,沈浚一直也没弄明白,他站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朝店里的柜台和墙上扫了一眼,并未发现有计时功能的东西,随即他便将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
陆修武先是用胳膊肘怼了怼趴在桌面上的弟弟的胳膊,见没有反应,又伸出手来摇晃了两下,才把他弄醒。
陆修文在椅子上坐起来的时候,沈浚和陆修武几乎同时看到他刚刚趴过的地方有一大滩口水,沈浚皱皱眉,露出宽容的微笑,陆修武则因弟弟的狼狈相感到十分尴尬。
陆修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涎水,然后扭头看着哥哥,气恼地嘟囔道:“干嘛!人家睡得好好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说完便像散了架似的,又朝桌面倒了下去,幸亏陆修武反应快,一把揪住了弟弟的后脖领,将他的脑袋提在半空中。
只见陆修文的鼻子尖儿悬在距离他自己那滩涎水不足一寸的上方,兄长但凡手抖一下,便会碰上。
不消片刻,陆修文便被一阵窒息之感弄得喘不过气来,憋得脸色发紫,陆修武见状手上一用力,又把他提得坐了起来。
陆修文接连咳嗽了好几下,然后大声吸了两口气,这才缓过气来,这一遭算是将他那浓得化不开的睡意给赶得无影无踪了。
他的眼睛由于极度的惊恐,睁得大大的,眼角隐隐有血丝渗出来。起初他还以为是在做梦,醒来以后才发现有人在后面勒着自己的脖子,他想喊兄长,可是由于无法呼吸,根本喊不出声来。
待他被拉起来后,扭头瞅向那个差点儿勒死他的人时,发现那人却是跟自己最亲的兄长。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兄长,不明白兄长为何要勒住自己的脖子,难道他不要这个弟弟了吗?陆修文想,然后带着哭腔地问道:“老哥,你干嘛?”
陆修武自己也吓了一跳,以为刚刚那一下险些要了弟弟的命,此时带着歉疚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弟弟,见弟弟终于呼吸顺畅,并无大碍,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随即又换上了平素那种严厉的神色,用眼睛指了指桌面上巴掌大的一滩口水,意思是看你干的好事。
陆修文不解地看向桌面,目光立即牢牢地锁定在那一滩液体上,随即双手猛地在桌子边沿上撑了一下,整个人迅速弹起来,并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问道:“那是什么?”
“你的口水,真丢人!都多大了,睡觉还像小孩子流口水!”陆修武一脸嫌弃地说道,一面抓起脚下的包袱和配刀,撇下怔怔地盯着桌面的弟弟,往柜台那边走去。
“客官吃好了吗?”老板娘热情地打着招呼,一面在算珠声中算了账,“四盘小炒,三份米饭,正好半两银子!”
陆修武面无表情地掏出一粒碎银递了过去。
“多谢客官!”老板娘微笑着接过银子,道。
陆修武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在门口等待他的沈浚和弟弟走去,随即三人便来到了被随处挂着的灯笼照得通明的大街上。
“客官走好,欢迎下次再来!”老板娘在他们的背后快乐地招呼道,显然之前的担忧已在她的脑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愉悦的心情,“柱子,送客!”
店小二却没跟出去,而是先跑到后院,把沈浚他们的马牵了过来,交到三人手上,道:“客官慢走!”
然后目送着三人走到大街中央,才返身回去。
“柱子,今天就到这儿,把凳子都摆桌子上,打扫一下,你就休息吧,明儿咱们歇业一天!”老板娘见店小二从门外进来,立即吩咐道。
接着便响起一声声木板的撞击声。
此时,街上的行人仍络绎不绝地往来于两旁的店铺、酒馆和食肆之间。对面的酒店更是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哎呀,把这事儿给忘了!”沈浚蓦地想起之前做过的一个决定,心里不禁暗叫道。他好不容易才做出转变,正准备去践行,却又一次错失了机会。
他感慨地回头望了一眼刚刚从中走出来的酒馆,遗憾地摇了摇头,心想,出都出来了,没有再折返的道理,于是他只好放弃。
毕竟已是晚上,不比白天真亮,他们感觉到处都有人影在晃动。
尤其是那些喝得酩酊大醉从酒馆里出来的,三三两两地互相搀扶着,在马路上跌跌撞撞地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像找不到出口的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三人以为骑在马上,不容易看清地面的状况,一不小心可能伤着行人。
于是他们选择牵着马在大街上走,这也是为了更仔细地打量两边的客栈,找一家理想的住进去。
要是换在洛城,这个时候大街上除了更夫和夜巡的衙役以外,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三人都不由得被这里繁华的夜生活所吸引,越发觉得自己一直生活着的洛城比起这里来,显得那么冷清和寒酸。
陆修武在前面努力寻找着夹杂在店铺和酒馆之间的客栈,招子和牌匾沿街排开,令人眼花缭乱。走了一段以后,三人发现这条街上的客栈属实不少,几乎每隔五六十米便有一家。
在接连问了三家都被告知客满以后,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第四家。
这家比前面的几家都小,并且看上去也略显破旧一些,单是粗陋的门面就让那些有钱的商贩们望而却步,远不如那些建筑庞大,在周围一众客栈、酒馆中鹤立鸡群的酒店装潢新颖、干净。
这家虽然看上去似有古朴之感,实则已在这条街上开了很多年,多到连他们自己都说不上来了。加上由于年久失修,就连它的外表都变得跟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
陆修武犹豫好一会儿才决定进去。
他把自己和沈浚的马都交给弟弟看管,然后同沈浚一起走了进去。
刚踏进前厅,便听到一阵不依不饶的女声传来,夹杂着男人耐心的解释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