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敬川急忙大步走近,激动拉着她胳膊才发现不是错觉。
眼角泛红,声音里夹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与欣喜,声线发颤。
“他们都说你死了,染了重病不让我去看望,可我不信,前几日活蹦乱跳还说一同去放纸鸢,怎么可能突然染病死了呢?”
陆嘉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默不作言。
丞相府在知道真相那一刻,沈始带人直接把她从院子里揪出来,和陆姨娘一同扔进了马车,一路离开京都。
季敬川握紧拳头为她打抱不平,“沈嘉棠如今成了丞相府嫡女,沈知律也待她极好,我当时气不过,为此揍了他一顿,他没还手。”
陆嘉宁听着发笑,望着他时眼中闪着泪水,“兄长都多大了,还总是意气用事。”
季敬川看着她满眼心疼,京都娇滴滴的小姑娘长大了,都学会隐藏情绪。
“嘉宁怎会在此?”
陆嘉宁早就释然,长话短说,“我是陆姨娘的女儿,生父也不是丞相,沈嘉棠才是相府嫡女,后来姨娘走了,路上遇见将军,一同来了这。”
季敬川一听,更是心疼,“嘉宁放心,我永远是嘉宁的兄长。”
陆嘉宁欣慰点点头,“多谢兄长。”
当时丞相府放出嫡女病逝的消息,季敬川像疯了一样从训练场驾马一路去丞相府,院子里的下人都低着头做事,整个丞相府出奇的诡异。
当他来到陆嘉宁居住的长青院,院子里一片静然,沈知律在院中喝闷酒,季敬川上前质问他,沈知律一句话也不说。
季敬川失了魂一样回到承安侯府,几日关门不出,日日喝酒麻痹自己。
季夫人急的日日去看他,却只能隔着那扇门说话,承安侯一气之下把门拆了,从屋内拉出颓废已久的季敬川。
从那以后季敬川便很少去丞相府,日日待在训练场,半个多月才回承安侯府一趟。
再后来,他在皇家中秋宴上碰到了沈家人,沈知律无微不至关照沈嘉棠,季敬川看不下去将他拉到后花园揍了一顿。
问什么沈知律都不答,也不还手,趴坐在地上毫无贵公子风范。
季敬川不能相信,沈知律最宠爱的妹妹病逝不到两月,他便若无其事般去和另一个妹妹亲近。
在他看来,就算陆嘉宁病逝了,他也不会把对陆嘉宁那份偏爱转移到其他妹妹身上。
可无论他怎么质问沈知律,沈知律都不言,再后来他与沈知律之间有了隔阂,两人相见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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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季敬川,陆嘉宁绕过假山回到西院,发现屋子里间浴桶已经打满了热水。
在屋子里寻了件黄色衣裙放在架子上,随后解开衣衫舒舒服服躺了进去,身子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
粉白的双手捧着热水顺着指尖落在身上,一股舒解涌上脑袋,突然颈部一阵刺痛,陆嘉宁微蹙眉。
想到什么,把贺衍骂了个遍。
小半个时辰之后,穿好衣物来到铜镜前,拉开领口去看。
那右侧脖颈处覆盖着红肿的咬痕,已经渐渐结痂,估摸刚才沐浴时碰到了,那处越来越红。
陆嘉宁皱着眉,心疼的不敢触碰,可想而知昨日贺衍多么疯狂,生生要咬掉一口肉下来。
那周围也有不少斑斑点点青紫的痕迹,气愤着再次把贺衍骂个遍。
陆嘉宁在梳妆台坐了好久,平息下来,使劲将领口往上扯,幸而那咬痕在锁骨上方,衣领全能遮盖住。
好一会罗兴端来膳食敲门进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姑娘,将军让属下来告知姑娘,赵小公子明日愿去普安寺。”
陆嘉宁点点头表示知晓,罗兴退去。
陆嘉宁刚拿起筷夹了片竹笋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那门又被人打开。
贺衍神态自若先是走到茶桌旁倒了杯水一饮而下,随后自然走到她身边坐下。
陆嘉宁看他这般,与在锦州那小院里没什么两样,又想起他昨日做出的荒唐之事,顿时不满之意迎上心头。
她如今不在锦州,也不是那贺衍圈养的小雀儿。
还没等陆嘉宁开口,贺衍倒是先出了声。
他侧着身去看她,脸上带着一丝慎怒,出声质问,“刚听到那人说宁宁明日去普安寺,如今外面不太平,宁宁去那干什么?”
见陆嘉宁不说话,贺衍也不恼,语气不容拒绝,“宁宁若是想去,我明日陪你去。”
陆嘉宁这时才给了他一个眼神,神色淡淡,“你去干什么?”
贺衍看她面色不悦,脸上立刻挂上讨好的笑,将她爱吃的笋片往前移,“我担心宁宁,这城中并不太平,我跟着才放心。”
陆嘉宁根本不敢让贺衍跟着去,要是被程则绪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她和贺衍之间有些什么。
就算她不说,贺衍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们曾经的过往。
再往坏处去想,她本来就是逃出来的,要是贺衍偏带她回锦州,自己一个人无亲无故,也怕没人阻止得了他。
那时,便真的孤立无援。
她已经陪着贺衍演了快两年的戏,这两个月懒散惯了,也没有人要她演,如今眼前人却要她重操旧业。
陆嘉宁恨的牙痒痒,放下筷子,悠悠转身看他,眉间娇慎,说起话来语气温婉,与在锦州没什么区别。
“我是陪同赵家小公子去的,赵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又经历这种事,定然是要有人陪同。”
见贺衍脸色渐缓,陆嘉宁继续道:“如今叛乱已经平息,阿衍若是担心,明日里我去向将军要几人护送去便是,路上定是安全的。”
“你若是跟了去,这府里上上下下全是人,定会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我还是未出嫁的姑娘,清清白白,与你刚熟悉两日便纠缠在一起,你要别人怎么看我。”
熟悉的话术,陆嘉宁信手拈来。
贺衍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下一软,“你和那赵家小公子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陆嘉宁一脸茫然,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都喂狗了。
“我在赵府一个多月,赵府对我颇多照顾,赵府大姑娘日日陪我散心,赵景如同我亲弟弟般在耳边日日喊‘宁姐姐’,如今赵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委屈质问道:“阿衍担心什么,担心我与那小公子跑了不成?”
贺衍未说话,静静看着她。
陆嘉宁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躁意,“那小公子如今才十岁,阿衍这担心倒是多余了。”
贺衍放下心,拉着她的手安抚,“我怎么会不相信宁宁呢?”
陆嘉宁瞪他,亏他说得出来。
此事一解决,陆嘉宁从他那抽出手,拿起筷子继续夹着菜。
贺衍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轻笑出声,“我与宁宁讲一趣事。”
见陆嘉宁不理他,视线朝她脖子处看去,那黄色衣领下依稀能看出昨日留下的痕迹,青紫色的吻痕印在白皙脖颈间,异常显眼,顿时脸上笑意更深。
语调上扬,“晚间我与程将军在正堂,听到他吩咐身边侍从,明日将东院屋里的被褥拿出去晒晒,说什么床榻上有虫子,还咬人……”
后面那句话并非程则绪所说,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陆嘉宁扭头瞪他一眼。
贺衍瞧她那模样,娇慎的紧,他甚是喜欢极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宁宁昨日宿在东院,可被虫子咬了?”
瞧他幸灾乐祸的样子,陆嘉宁抬起脚朝他踢了过去,贺衍面上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笑意更加明显。
“宁宁怎么不说话?”
语气中带着挑逗,似乎非要执着于一个答案,一个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
“可不是吗,好大一只虫子,还哭唧唧的不愿走,蹭了我一身鼻涕泡。”
贺衍一听,想起昨日他那模样,顿时不好意思,扭过头不去看她,“宁宁先吃饭,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陆嘉宁急忙再次提醒,“你明日别来找我。”
看到那狼狈的身影,随后一声关门声,陆嘉宁顿时心情极好,继续吃了起来。
贺衍在她身边总爱耍小孩子脾性,爱哭爱撒娇,每次那泪水混着鼻涕蹭她一身,推都推不开。
活脱脱一个长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