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深邃,碎星如尘。
楚萧扶着门框,数着台阶,一步步走出了房门,眼瞎了,他得渐渐适应黑暗。
还好,嗅觉和听觉并未丧失,感知力也还在,不至于从房中到院里,都要被人引着走。
待得空,他得找陈词搭桥牵线,请林逍吃顿酒,那位师兄早已失明多年,却依旧活的洒脱,他这初入黑暗门径,找其唠唠家常,顺便,再请教一番心得。
嗖!
疾风一阵。
白狐貂窜了过来,扒着他的腿,爬到了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脸,蹭了又蹭。
“没寿桃了,明日与你买。”楚萧一笑,摸索着到了井台,而后,翻身跳了进去。
去井中世界的路,他几乎每日都走,熟得很,纵眼不能视物,也不妨碍他顺着地下河爬上岸。
“前辈?”
“二帝?”
一如往常那般,每次到这来,他都会先呼唤几声,万一那个胖怪人回来了呢?
黑暗中,无甚回应,只一股股的阴森的寒风,肆意吹刮,声音像极了厉鬼呜嚎。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他不在的这几日,邪祟又搁那蹦跶,有那么几只不安分的,见天追着神树跑。
神树多机智啊!带着小跟班玉簪,整日躲躲藏藏,直至楚萧来,它们才敢冒头。
唰唰唰!
楚萧单手掐诀,又一口气化出了三十八道分身,继续挖矿的伟业。
本尊眼瞎,分身自也不能视物,一路都在相互扶携,像是一伙难民。
无妨,日子久了,都会习惯,可不能耽误刨银子,身残志坚,人要有理想啊!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楚萧又摸出了摄魂铃,一步步走向了深处,一手摇铃铛,一手御动桃木剑。
他这,可不是闲的,而是在锻炼听觉、嗅觉和感知力,拿邪祟练手,最合适不过。
‘兄弟们,那小子眼瞎了,杀呀!’邪祟无言,可一番举动,很好的阐释了这句话。
瞧,四面八方,皆有模糊的黑影爬出来,有人形,也不缺兽类,如潮水般,朝楚萧涌来。
“来。”
楚萧闭上了失明的眸,耳听四路,鼻嗅八方,感知力更是在一瞬间,横铺黑暗。
邪祟低吼,桃木剑铮鸣,血光一道接一道,一场惨烈的厮杀,就此在遗迹中上演。
“嗷呜!”
妖妖无甚战力,却是躲在树杈上,嚎声不断,上蹿下跳的为楚萧呐喊助威。
一人一兽,如一对好搭档,一个负责咋呼,一个负责干仗,配合越来越默契。
默契,可不能当饭吃。
今夜的楚萧,显然状态不咋好,被邪祟围攻,频频败退,身上的血壑,纵横交错。
眼瞎,战力大跌啊!特别是反应力,比之先前,简直差了一个等级,不受伤才怪嘞!
还得练哪!嗅觉、听觉、感知力...但凡有一个跟不上对手的节拍,都可能被人剁了头颅。
不过,此一战,他还是赢了。
邪祟,终究是灵智不足,说是一堆乌合之众,也丝毫不为过,打着打着,队形便乱套了,没有坐镇指挥的,只知傻不拉几的往前冲,被干倒一片,便有另一片四散逃遁。
‘兄弟们,干不过,撤呼!’一旦有邪祟开溜,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从上到下俯瞰,那依旧是海潮,只不过,是退潮之景象,俨然一场大溃败。
邪祟消停了,但事儿没完,那不,一身伤痕的楚萧,正扶着神树咳血呢?
虽是伤重,他却在笑,这么好的磨刀石,哪找去,待缓过劲儿,再干一场。
他非好战之主,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得对自个更加严苛,才能在黑暗中活出一番风采。
以战磨炼。
战中蜕变。
这路子就不错。
“吖吖!”白狐貂凑了上来,帮他舔舐伤口,你丫的是不是疯了,眼瞎了还打。
“小意思。”楚萧一脸笑呵呵,却是一口气儿没喘顺,急火攻心,又咳了一口血。
怪异事,随之上演:
神树染了他的血,竟然吸收了,他是个睁眼瞎,啥都看不见,白狐貂却看的真真的。
也正是在它望看下,神树一阵抖动,完事,楚萧便被拽入了树干,整个人都被包裹了。
啥情况?
妖妖看的惊愣。
楚萧更是一脸懵逼。
不及他们反应,神树又一颤,竟在一寸寸缩小,确切说,是一寸寸融入楚萧体内。
“唔!”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萧一声闷哼,待内视体魄,所见乃一幅吓人的画面。
神树之叶片,与他五脏六腑同化;
神树之枝干,塑入了他奇经八脉。
其后,便是树之根系,与四肢百骸合二为一;树之汁液,则与他的鲜血,归为一体。
此过程,并不漫长,却伴有撕身的剧痛,痛到他脑海轰鸣,一个心神不稳,当场昏厥。
他飘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体内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阵接一阵的响起。
那,是骨骼的碰撞声,他之功体在蜕变,筋骨肉都得神树之力滋养,生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不止如此,他浑身的伤痕,也在妖妖的见证下,一道接一道的愈合了。
小灵兽此刻,倒是聪明睿智。
它很顽皮,每次来吸收神树之力,都少不了在树上一阵扒拉,留了不少爪印。
可这棵大树,竟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它所抓出的痕迹,不过三两瞬,便愈合了。
而今,人树合一,楚萧自也继承了神树的些许能力,就譬如自愈,自行修复伤痕。
“滴血认主吗?”楚萧在蜕变,妖妖则在蹲在那,仰着小脑袋,静静望看。
方才,神树就是吸了他的血,才与之融合的,如此剧目,像极了滴血认主的情形。
无论哪种可能,都是一场造化,劫难夺了他的眼,此番的机缘,或许是上苍对他的补偿。
这挺好。
日后,它再想吸收神树之力,也不用来回跑了,晚上抱着这小子睡便好。
瞧那支玉簪,就很自觉嘛!神树没了,它就悬在楚萧身侧,继续搁那干饭。
至今,它都不知这玩意究竟藏着啥玄机,只知很能吃,且吃起来还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