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慢慢逛,不急。”
武德打了个酒嗝,便抱着酒壶晃晃悠悠的走了。
至于青锋剑,他并未过多透露,在楚萧看来,剑主之兵遗失,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掌门既是不想说,他便也不刨根问底。
“列代先辈,叨扰了。”他是懂礼数的,行至一处,摆了小炉子,焚香拜祭。
做完这些,他才背着剑匣,四处游逛,燕王也曾说过,凡青锋之人,皆可来此取剑,前提是,能得剑认可。
他既来了,便不会空手回去,如此多的好兵器,不得选一把趁手的?
铮!
蓦的,剑吟响彻,惹得他驻足。
循声望去,才知是一柄金剑,斜插在一座岩石上,有点点金光闪射,剑气逼人。
“好剑。”
楚萧惊叹,颠颠儿就凑了上去,先一番望看,才小声问道,“你,可愿与我走?”
良久,都未闻金剑有反应,连剑体上的光,都暗淡了几分,还有剑吟,干脆就没了。
他有自知之明,一声干咳颇尴尬,很显然,此剑看不上他,不愿与他走。
“我再找找。”强扭的瓜不甜,他深知此道理,自不强求,继续往深处走。
剑冢之天地灵气,还是颇浓郁的,雨雾缭绕,以大地之力探查后,才知地底另有乾坤,竟有禁制与灵草园相连。
青锋书院的灵草园,可不一般,藏有大地灵脉的,剑冢可借其势,譬如,养剑魂。
“那,那把剑不错。”小圣猿不甘寂寞,与楚萧意识归一,在丹田中咋咋呼呼。
它所指,乃一柄巨剑,足有两米多高,通体乌黑,染满了灰尘,凑上前去,听不到其剑吟,只觉其厚重。
楚萧摸着下巴,转着圈儿的看,这么个大家伙,砍人或许不好使,但用来砸人,定是凶悍非常,因为极沉重,不动玄气都拿不动。
无需去问,便知其主人,是个肉身强大之辈,便如蛮雄那般,一般的玄修,也使不动这般巨剑。
“跟我走不?”楚萧伸手拍了拍,却被巨剑烫的龇牙咧嘴,它材质不凡,火息内敛,一旦有人触碰,便会燃起烈火。
抗议呗!
它也不愿走。
“今日你对我爱搭不理,他年让你高攀不起。”小圣猿颇傲娇,再未看巨剑。
“此事,讲究缘分。”楚萧干笑,挠着头走开了,踏上了一座拱桥,桥下溪水潺潺。
水中有剑,乃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剑,相比先前的巨剑,它就小巧多了,主人该是一女子。
他并未询问,他乃男儿,用女子之剑,稍微有点不习惯。
“你,竟是青锋书院的人。”楚萧走了,焚天剑魂却有一声喃语,走出老远,还不忘回头看。
它认得那柄玉剑,当年曾见过的,主人的确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它还与之战过一场,对剑道参悟极深。
往事不堪回首,故人仅剩一把兵器,而他,只剩一道残魂。
“看,你都生锈了,跟我走呗!”
“大哥,认得青锋剑匣不,你俩做个伴?”
“我,夫子徒儿,带你装逼带你飞。”
楚萧不是话唠,可今日,却多了个唧唧歪歪的臭毛病,走一路叨叨一路,每有一柄剑,便少不了一番忽悠。
可惜,他运气不咋好,逛了大半个剑冢,愣是无一柄剑认他,也或者,此地的剑都很忠心,都还记得它们的主人。
哎!
楚萧这一叹,多少有些郁闷,若是青锋剑在此,多半会与他走,能与剑匣配对。
“你这人品不行啊!”小圣猿打了个哈欠,楚萧尴尬,它亦尴尬,堂堂圣猿小太子,竟无人问津。
“俩逗逼。”焚天剑魂都看不下去了,如此多的剑,换做他,招呼一声,至少能拐走一大半。
嗯?
坐于树下乘凉的楚萧,猛地抬了头,迎面便觉一股阴风儿袭来,刮的他浑身上下透心凉。
然,一番感知,并无人影,却是风云色变,狂风呼啸,掐剑冢的兵器,还变的极怪异。
它们竟在动,无论是插在地上的、躺在水里的、半掩泥土中的,有一柄算一柄,都在嗡颤。
一把剑铮鸣没啥,若整个剑冢的剑都这般,那就非同一般了,刺耳的剑吟,听的楚萧闷哼不止。
“怎会如此?”他下意识起身,先看了一眼夜色,又环看了四方,大半夜的,这是闹鬼了吗?
鬼,指定是没有的,不安分的青锋掌教,倒是有一个,正坐在剑冢外的一块岩石上,一本正经的念咒语。
这一念不打紧,剑冢的剑如被赋予了灵智,一柄接一柄的飞起,皆射向了楚萧,并非认主,是光明正大的捅刀子。
“这.....。”楚萧不明所以,一个大摔碑手抡了出去,甩翻了几柄刺来的飞剑。
莫急。
还有呢?
越来越多的剑,朝他飞射而来,漫天皆是,嘈杂的剑鸣,刺的他双耳溢血。
若仅是剑,倒也罢了,还有剑气和剑芒,皆速如闪电,纵横交错,每一道都无坚不摧。
这些,尚能以肉眼可见,恐怖的是那些望不见也摸不着的,便如剑意,无形无相的那种。
噗!
咔嚓!
才只三两瞬,便血光乍现。
剑太多,楚萧撑起的十八道护体玄气,被轻松攻破,刹那间,便是浑身血壑。
再生之力霸道,但有些剑痕,却极难愈合,便如剑意斩出的沟壑,有杀意残存体内,肆意作乱。
什么情况?
楚萧被捅的有点儿懵,且战且退且飞遁。
跑?剑貌似一根筋,追着他打,无论逃到何地,只要还在剑冢,便是天上地下,无差别攻伐,哪哪都有剑光。
“剑阵。”小圣猿瞟了一眼,给了确切答案,至于因何起阵,尚未看出。
“还能为何?有人坑你呗!”焚天剑魂看的门儿清,隔着昏暗的山林,都能瞧见武德,正是那货,偷摸开的剑阵。
剑阵?
楚萧眉宇微挑,开了火眼金睛,一眼窥看,好嘛!目所能及之地,皆流转的阵纹。
就说嘛!人死留剑之祖训,绝非传承那般简单,也为造阵,此地的每一柄剑,皆是阵脚。
“当心脚下。”小圣猿乍然一声。
铮!
它话方落,便见一道道剑气破土而出,咔咔便是一顿胡劈乱砍。
楚萧反应极快,三两步踏出,遁出数十米,却是前脚才站稳,下一秒,便见天空电闪雷鸣,有暴雨倾泻。
哦不对,不是雨,是剑光,铺盖天地的那种,给大地劈出了一道道沟壑,也将楚萧,斩的没了人形。
“诛仙剑阵?”焚天剑魂低语,言辞中藏着几许诧异,这般剑阵,它昔年也见识过的。
相传,此阵曾困死过一尊仙,是诸多天虚境联手执掌阵脚,将那尊堕落凡尘的仙,杀的只剩一件血衣。
“残破的。”多看了几眼,它又补了半句。
此阵,并不完整,说是皮毛也不为过,真正的诛仙剑阵,可不是这般小打小闹。
当然,若有人控阵,另当别论,哪怕执掌阵脚的是一众先天境,也能干掉楚少天。
“那谁?你特么有病吧!”小圣猿后知后觉,通过楚萧的嘴,骂了一嗓子,如此剑阵,不会无缘无故的开启,定有人施法。
若所料不差,定是那个一身赘肉的死肥猪,大半夜的不讲武德,拿小师弟开涮。
“没听见。”武德是在的,正在剑冢外的石头上,悠哉悠哉的喝小酒。
夫子师叔说了,待哪日得空,把小师弟丢剑冢,好好磨练磨练。
今夜,就挺应时衬景的,此阵已多年未开,正巧拿楚萧试刀,那货皮糙肉厚,死不了的。
“哟呵!诛仙剑阵。”这句话,出自黄龙子,已将萧夜送到灵丹阁,此刻,正在炼丹炉里淬炼体魄。
而他,则是闲来无事,来找夫子叙旧,才登上一座山峰,便闻剑鸣声。
定眼一瞧,原是青锋剑冢,一道道剑光,清晰可见,也不知谁闲的蛋疼,夜里弄阵。
待收眸,他一步踏入了山巅,夫子便在此,在炼傀儡,一边炼还一边神神叨叨,“咋个不好使呢?”
“可需老夫帮忙,我.....。”黄龙子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了。
傀儡,他可见的太多了,但夫子炼制的这个,却让他老眉高挑,阎魔?
“你怕是看错了。”夫子摆了摆手,“不过长得像而已。”
“编,接着编。”黄龙子不傻,可不听他瞎咧咧,老夫又不是没见过阎魔,是他肉身无疑,还跟我打马虎眼。
“你说是,那便是了。”夫子取了一道黑色的符纸,以秘法炼入了阎魔体内,继而,便以本命魂火朝死了煅烧。
黄龙子不吭声儿了,看夫子的眼神儿,颇有几分深意,这老官儿,藏得够深哪!竟有阎魔肉躯,若非来看,他至今还蒙在鼓里。
阎魔好啊!生前虽干尽了缺德事,可他这皮囊,却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炼成傀儡,定霸道非常。
“你个倒霉孩子。”唏嘘后,他又不禁感慨,阎魔落在其他人手里,或许能入土为安,最不济也能火化。
偏偏,这人是白夫子,整个大秦都知,他俩有血海深仇,能让你埋土里才怪。
噗!
剑冢又见血光。
是楚萧挨刀,自开剑阵,他已挨了千百刀,一身血呼啦的模样,瞧着比厉鬼更吓人。
他倒是想离开此地,找个凉快地儿,好好喘口气,奈何,剑阵时刻在变,困得他出不去。
走不了,便是在阵中,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实体剑不可怕,剑气与剑光也还好,真正要人命的是剑意,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
瞧,他身上这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便是剑意所致,堪比空间割裂。
“毁了,把这鸟阵毁了。”小圣猿骂骂咧咧,它已骂了半夜,至今也不见有人来。
楚萧未接茬,毁阵?先前被打急眼时,的确有这般念头,而今,他改主意了。
剑阵恐怖,却能磨炼己身,特别是剑道,在此参悟,能说不是得天独厚?有此觉悟,再多挨几刀,便也不觉得那般疼了。
“来。”
人一旦想通了,啥都不是事了。
他不再一味的逃避,已御剑出鞘,脚踏谪仙步,在阵中舞动,锻炼身法之余,也不忘参悟剑意。
“小看你青锋了。”今夜的焚天剑魂,无半分睡意,因为有那么几道剑意,的确不凡,嗜剑如命的他,便不禁多瞄了几眼。
这一夜,楚萧净在鬼门关前溜达了,有几次,守在山外的武德,都忍不住出手搭救他了。
好在,他是一怪胎,皮糙肉厚的很,硬生生的撑住了,生死关头时,还有潜能开掘,剑道或许无太大长进,谪仙步倒是越用越溜。
“是吾想多了。”武德捏着胡子,看的语重心长,这小师弟,忒抗揍了。
他未再守着,这回是真走了,死不了,楚少天本事大着嘞!很适合在此修行。
清晨。
映着东方第一抹朝霞,剑冢终是归于平寂,再无剑鸣,也再无飞射的剑气,人死留的剑,也都归回了原位。
“呼!”楚萧也消停了,一口血气喘出,整个人都瘫那了,疯狂的运转混沌诀,祛灭了体内杀意,极尽愈合伤痕。
“啧啧啧。”
山外,有啧舌声。
还是黄龙子,能见遍体鳞伤的楚萧,人都说,青锋书院风水不好,没正常人,此番再瞧,果是不假。
那可是诛仙剑阵哪!放一个归元境在里面修行,而且还是白夫子的徒儿,就不怕一不留神,葬身其中?
“此子,是个大才。”黄龙子这番话,说的颇真切,能扛住如此惨绝人寰的修行,纵观大秦,也寻不出几个。
所以说,他家徒孙不如楚少天,真把萧夜放进来,半日都撑不住的。
他也走了,拐了个弯,去了青锋玉清池,去看看他的好友扶曦,昔日丢了一魄,已浑浑噩噩很多年。
“可有相中我的?”妖孽就是妖孽,疗伤时也不妨碍他咋呼,坐在剑冢,一喊便是大半晌。
不忘初心哪!满脑子想的,便是从此地带走一把兵器,多多益善,他的背着的剑匣,能装很多很多剑。
等待多时,也没剑鸟他,唯有几柄剑,轻微一颤,有一抹奇异的光泽闪射。
焚天剑魂见之,有一声诧异,方才颤动的那几柄剑,竟生灵了,染了楚萧的血,竟有剑魂滋生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