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被拘了，一个未成年人在三无网吧打工不说，还教唆低年级学生误入“歧途”，免不了一顿教育。
至于他们几个参与斗殴的，两个老警察顶着啤酒肚对着他们唾沫横飞了近两个小时才放人。
结果刚刚推开门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迎面就迎来踩着不合脚的皮鞋满脸阴翳的莫行。
又跟警察抱歉寒暄了几句，莫行才驱着几人出了派出所。
天色已晚，莫行早就通知了几个毛孩的家长来接，莫名默契，几个人几乎同时抵达，令人惊讶的是，丰雪也来了，还有一位严肃威严的老人。
“爷爷，你怎么来了？”身后的福鼎鼎蓦然出声，小跑到老人身边去，后者瞥了他一眼，对莫行沉声道谢，“麻烦莫老师了，鼎鼎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莫行鞠躬笑道，“没有没有，少年人玩心大很正常。”
“逃课不说，还闹到警局来，可不是玩心大的问题了。”
莫行赔笑没敢回话。
肇倾期是第一次见福逸风，须发斑白，一身中山装大气清素，眉宇肃穆，不怒自威，往那儿一站气场强大，来自退役军官的压迫感满满。
福逸风看向肇倾期，目光意味不明，旁边的丰雪率先捕捉到，微微欠身得体大方，“福老，最近身体可好？”
“安好。”福逸风又把肇倾期上上下下又看了遍，眼睛微眯，随即转身上了路边那辆红旗，“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了。鼎鼎，回家。”
福鼎鼎看了眼严肃的福逸风，又扭头去看肇倾期，纠结了一下，跑到肇倾期面前。
“肇倾期，明天早上你记得在商贸大厦前等我啊，我今天回去怕是免不了一顿造化了！”
“早上冷，你记得多穿点啊，别想着麻烦就早点也不吃！嗯，不过你不想吃也没关系，我给你带，你想吃什么？晚上发消息给我好吧……要是实在饿不住啦就去对街的早餐店买点吃的，别傻等着知道吗……”
太唠叨了，语速快得跟打机关枪似的。
肇倾期推开他的肩膀，失笑道，“好了，我知道，回去吧。”
“那我走喽？”
“走吧走吧。”
福鼎鼎一步三回头，看得肇倾期尴尬，车里那位已经脸色不对劲了，不用看，身边的丰雪和身后的高加随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期期跟鼎鼎关系不错啊……”丰雪突然出声。
高加随接上她的话，“可不是，整天形影不离地。”
肇倾期白了高加随一眼，刚好瞟到高雾予拽里拽气的表情，脸色又难看起来。
高加随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她的肩膀，“你就不用管他了，我会好好说他一顿，这次都搞进派出所了，我肯定不会轻饶他。”
“你怎么说？他会听？”
肇倾期还不了解他们俩，一碰上就炸，现在能“好好”相处这几分钟还是碍于外人在场的收敛。
肇倾期抬脚走过去，压迫感一下子出来，“高雾予，有什么想说的？”
高雾予努着嘴就要发作，肇倾期冷冰冰一句话又给他打回去，“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明明就一天没吃饭，半道还被揍了一顿，又进了派出所挨了两个多小时的训，写了一千五的检讨，现在还要被凶神恶煞的“扑克脸”威胁质问，高雾予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刷啦啦地就下来了。
这可把肇倾期和高加随搞不会了。
“哎不是，你哭什么？我们又没骂你……”高加随先呆愣的肇倾期一步弯腰去擦他眼泪，手忙脚乱地，“头又疼了？还是哪里伤口疼了……你别哭啊我说，你哭啥呀？”
高雾予突然好难过，止不住的眼泪稀里哗啦。
这么久啊，这么久了，他像只讨人厌的狗到处惹人注意，试图用叛逆获取关注，也试图用满身“坏孩子”的标签伪装自己，掩饰表面上被遗弃实则摇摇欲坠的内心的那点自我坚持。
可是，他坏又坏不透，好又好不起来，好多时候他都感觉天空黑得厚重，天空好像塌下来了，笼在他的头顶压得他窒息感强烈，偏偏身体里另一个自己还隔绝了了他的氧气……
“……呜呜呜，呜呜……”高雾予看不清他们的脸，胡乱地甩袖子擦拭一脸的鼻涕跟眼泪，止不住地抽噎，“我，我嗝，我饿了呜呜呜……”
肇倾期和高加随笑出声来，安静的丰雪也忍俊不禁。
“好了，别哭了。我们去吃饭。”高加随看了眼肇倾期，笑道，“下馆子去！”
一旁的丰雪看着眼前三个人的氛围，有些羡慕和酸涩，也庆幸她的娇娇遇到了这样的人家，想了想，试探性开口，“我能一起去吗？我想请你们吃个饭。”
高加随下意识望向肇倾期，后者默了默，点点头，“那就一起吧。”
丰雪眼尾一颤，捏着包带的手沁出了细汗，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
奢侈，太奢侈了！
高加随坐在金碧辉煌的“Freemo”餐厅的价值上万的金丝椅上的时候如是想，在拿到菜单的时候更是手指一紧暗暗咽了口唾沫，直到上餐还手心发汗。
小孩子高雾予倒是吃得不亦乐乎，丰雪还贴心地给他多叫了一套零嘴儿。
“期期，你还吃的惯吗？还想吃什么吗？要不要吃点甜点？还是喝点果汁？”
丰雪几乎全程关注点都在肇倾期身上，眼里是慈爱的关注。
肇倾期看了眼高加随，那人使个刀叉生疏别扭，她放下叉子，“我想吃点家常菜，要米饭，要碗筷。可以吗？”
丰雪一愣，她没想到肇倾期会真的跟她说她的喜好，反应过来立马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说着就叫来服务员就一顿安排，肇倾期报好了菜名百无聊赖地盯着地板，思绪放空。
这家餐厅她有印象，丰雪刚刚一进门就悄咪咪地关注着她的神情，她知道这是试探，只可惜她没让她没看出什么。
现在，她更喜欢小饭馆和大排档这种地方。
“……期期，下个月，是你的生日……”丰雪突然出声，纤长的丹凤眼望向她，里面的期待小心又热烈，“你要成年了，要成大姑娘了，我想给你过个生日，我们自己吃一顿饭，好吗？”
生日吗？肇倾期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啊，下个月四号就是她的生日了，丰雪不说她还真没想起来……
高加随看肇倾期发呆，立马回话打破尴尬，“哎呀宋夫人记性真好啊，我都没记起来呢，肇倾期，宋夫人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想法？”
“我，不过生日……”
她想不出跟她们过生日的场面和感受，但肯定不是舒服自在的。
她习惯了高加随他们的陪伴，生日那天去野炊，晚上骑着自行车回来，到江边吹吹冷风，吃块蛋糕，然后被塞一堆有用没用的礼物，接收他们的祝福，平淡如水，却自由惬意。
但是丰雪不是这样想的，她只是觉得是女儿吃太多苦了，不愿意接受她突如其来的生活变动。
“期期，妈妈已经好多年没有给你过过生日了……”
丰雪隐隐的哭腔戳人，让人心间泛酸。
高加随也面露神伤，劝说道，“肇倾期，今年生日一起过吧，热闹点好啊。”
肇倾期捻着筷子，沉默。
一旁吃饱喝足的高雾予看不下去，插嘴道，“你还真不知好歹啊，十七岁是你的比成年还重要的时刻，要轰轰烈烈的过的知不知道！要我说，你就应该办一个盛大的生日会，把你的同学都叫来，热热闹闹的玩儿一天，晚上再嗨一夜，释放一下压力，多好啊！”
肇倾期嘴角一抽，一个眼刀飞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瓜子里在想什么，想玩想嗨的是你自己吧！”
“我觉得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之前都是我们几个给你庆生，现在你多了那么多朋友，大家一起吃个饭不也挺好的。”高加随笑道，“钱你不用担心，不说办个生日会要多盛大，张罗几桌饭还是可以的，你斛芯姐肯定给你搞妥。”
丰雪知道他们并没有那么富裕，而且这是她的女儿的生日，连忙说，“那怎么行？还是别破费了，我来就可以了。如果不嫌弃，我可以自己下厨，也不浪费钱。”
看肇倾期有松口迹象，丰雪趁热打铁，“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叫着亲朋好友，期期也邀请你的同学一起来，家里也好久没热闹了，就当图个开心！”
“真的吗？那太好了，那就我们几个人一起吃顿饭挺好的挺好的，不过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张罗啊，我也不会做饭什么的，就帮你打打下手吧，到时候要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
“那可好……”
最后，在两人的强力攻势下，肇倾期妥协了，默许了他们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