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睦王府邸也是灯火通明,外界传睦王因上山祈福被山匪劫财所伤。
御医们一拥而入,奴婢们鱼贯而出,一盆盆血水浓稠的映照不出廊前的盏盏烛光。
李淮景依然在昏迷之中,背后敌人的追杀,藕粉色的绸衫,更有蓝翅红鸟在眼前掠过。
他想去抓住那只鸟,可是鸟儿扇扇翅膀幻化成了香囊。
幻象在李淮景的脑海中不停游走,他烦躁想要赶走一切。
却因太过用力而呕出了一口浓血,吓坏了守在身边的御医,急忙施针救治。
就这样李淮景一直游走在自己的梦境中,直到十日之后才慢慢转醒。
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十七:“香囊在何处?”
侍卫统领十七忙从床榻旁的小几上取下香囊交于李淮景手中。
李淮景看着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香囊,眼中墨色一转沉声问道:“可曾有人打开?”
十七不敢隐瞒,“回王爷,只有如月姑娘打开看了,并不曾从中取出物件。”
李淮景慢慢握紧了手中的香囊,仿佛想紧紧地抓住一切。
御医听传王爷醒了急忙来诊察,经过一番查验后王爷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慢慢精心调养即可痊愈。
这睦王虽已到该娶妻的年龄,但他对这些事情偏不上心。身边也只有个如月姑娘能近身照料。
每天只喜爱舞文弄字,玩玩玉石,养养花鸟鱼虫,所以在外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
这次遇险也是如月姑娘衣不解带的照料,王爷才能得以脱险。
这不如月又端着药碗拂帘而入。
青丝柔顺的垂落在双肩,发间斜插粉蓝雕花簪,湖蓝绢纱百褶如意月裙,裙上的双碟随着裙摆层层摇曳,流连翻飞。
好一个窈窕女子,只是那长长的眉睫总会忽闪忽闪地掩盖住她所有的情绪。
“王爷终于醒了,如月很是担心,该喝药了。”如月见李淮景行了,喜极而泣道。
李淮景看着如月轻声安慰道:“这几日也着实辛苦你了,我已无大碍,你可放心。”
刚说完,就见如月泪如雨下,瞬间沾湿了那如扇的羽睫。
李淮景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但转眸间已是清明。
“被人刺杀之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包括如月,免得她忧心。”李淮景边喝药边想。
随口问道:“香囊中可有重要之物?”
如月闻言心中已是明了,王爷知道自己看了香囊。
“香囊里只是一些艾叶、木香之类的防疾类药物,并无其他。”如月如实说道,她不想为此有所隐瞒而影响俩人。
“只是王爷的翡翠扳指不知何故已不在手上,是不是被歹匪趁乱劫走了?”如月若有所思地问道。
听到这些,李淮景清楚如月并不知道香囊里的还有其他物品。
只说扳指清醒后就不在了,可能是劫匪抢夺走了或者是掉落在何处,如月这才放心地离开。
如月走后,十七现身。
“十七,立即去彻查此事,一定要找出幕后主使。我要让他百倍千倍偿还。”
“另外,再去查一查这香囊的主人。”说到这,李淮景耳边又响起了那个清脆却也温暖的声音:“最后剩这一个饼给你吧。”
打开香囊,李淮景从里面拿出了一对翠玉耳坠。
耳坠埋在药材里,不容易被发现。通体透明的绿犹如清泉流过山谷,带给人宁静。
每道纹理都昭示着这是一对帝王绿翡翠。
看似普通人家的女子手中怎么会有如此贵重之物。
李淮景手指在耳坠上轻轻地摩梭着,仿佛在感受这对耳坠主人留下来的余温。
不是铺在身下的艾草,不是那最后一块饼,自己恐怕早已。。。。。。
这边南溪料理完家中后事,尽管有林嫂的帮衬却也早已是疲惫不堪。
溪林湖没有了亲人,南溪往后的生活也成了问题。
林嫂让南溪暂时住在自己家里,往后的日子再慢慢想办法。
以南溪的性子一直住在林嫂家是断然不行的。
但眼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南溪总是过意不去,想上山再多采些艾草换些银两。
一来贴补林嫂家,二来想留些银钱在身上外出寻找兄长。
时疫也到了尾声,染疾之人也逐渐都痊愈了,再这样下去艾草就卖不上价钱。
南溪又上山了,江南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上山的路变得泥泞不堪。
好在艾草还在季节,上次采过得地方又长出了不少新叶。
家人的突然离去让南溪痛苦不已,她还是想回到猎屋去看看能否找到香囊,那是她全部的思念。
再次推开猎屋的门,南溪愣住了。
屋里光线很暗,背光中站着个人,长身玉立,背影宽厚。
一袭墨色长袍玉带束腰,黑发高束戴翠玉镶金发冠,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到响声,那人转过身来。
面容冷峻,眉眼深邃,薄薄而紧抿的唇泛着深深浅浅的清冷,眸子里闪烁着却是嗜血的光,仿佛从黑暗中走来的神祗。
南溪慌忙低下头,睫毛轻颤,难道这就是那天她相救之人。
想到家人无端出事,南溪立刻提高警惕,往后退了几步。
装作进来躲雨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故意无视其他。
李淮景眼眸漆黑幽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南溪,仿佛要将此人看穿。
眼前的女子有一股轻灵之气。
黑白分明的眼目中水光盈盈,在黑暗中她那清亮的眼睛仿佛镌刻着无数绚丽的宝石,闪闪发亮。
这真是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只可惜。。。。。。
南溪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轻轻贴在脸颊两侧,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
李淮景知道南溪是在防备,不经意地问道:“这荒废的猎屋在山中极少有人知道,姑娘是如何找来这里的?”
南溪看着这躲在阴暗之处的人。
虽心里已是害怕之极,但仍微微一笑道:“我常来山上采艾草,突遇大雨便来此处避避雨。”
“这山上时常有野兽出没,姑娘不怕么?”李淮景继续追问道。
“不怕,我身上熏了艾草和雄黄的气味,它们不愿意靠近。”
南溪这看似冷淡而清晰的回答让李淮景不禁想起那清冷而又温暖的声音。
萦绕在四围的艾草香味,好像和眼前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两人就在这猎屋中各怀心事地站着,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雨渐渐小了,南溪觉得今天不是寻找香囊的好时机,于是望了眼窗外,幽幽地说道:“雨小了。”
说完根本就不给李淮景反应的时间,迅速推开门大步朝山上跑去。
十七在门外,也被猛然推开的门惊了一下,但护卫练就的本能让他握紧了背后的弓箭。
李淮景冷冷地看着南溪的背影,是个聪明又有心机的姑娘。
便微微挑眉说道:“十七,跟上去,查清楚。宁可错杀,不可漏掉。”说罢眼里的墨云无声地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