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那天是个湛蓝的晴天,offer里写的是上午九点半报到,周凌薇不到九点就到了写字楼下。
穿梭在写字楼大堂和星巴克的人个个都是精致装扮的俊男美女。
她见过很多亮眼的人,在北三环那边读书的时候,她经常陪黄烟去学校不远处的电影学院找同学玩,那里出来的的男男女女都特别好看,可他们和cbd的白领不同。
一种是待放的花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又会开成什么样,一切都很未知,和她的人生一样。
一种是绽放艳丽的花朵,长在傲骨嶙峋的花枝上,有一股永不凋零的劲儿。
周凌薇默默观察着周遭的人,他们点单的语速和进出的步伐一样快,安静又不那么匆忙的她在这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没关系,我是第一天来,早晚都会融入这里。
不知不觉中,她有了自己的小目标。
“一杯溜冰美式,谢谢。”
虽然对好听的声音特别敏感,可这次她的眼睛亮了几分是因为好奇这款没听过的饮品。
美式,还溜冰?直排轮还是双排轮?
是留冰吗?有冰块的美式不就是冰美式吗?cbd的人说话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还没看清楚那杯神奇的咖啡,一个男人一手拿起杯子一手推着行李箱离开了。
刘与邱的溜冰美式喝完了都还没等来出租车,却误接了一通电话,“ben,我想去中国陪你。”
靠!又是章洁米,又是这样的开场白。
这段时间,她总是这么不知疲倦地换号码给他打,把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和体面都丢掉了。
“Jamie,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了。”
他早就放下了,他认为章洁米也应该放下了,他们都是成熟理智的人,不会把自己困于一段失败的感情里。
“我知道,但我还是很想你,以前是我不对,我已经改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刘与邱无奈地捏了捏额头:“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也很高兴听到你的进步,但是请你往前走。”
章洁米受不了他如此冷漠的语气,不由地起疑心:“ben,你是不是在北京交了女友?”
刚才的哀怨果然都是装的,她还是那个骄纵的美国女孩。
“我的私事无须跟任何人交代。”
刘与邱抬手招来一辆空车,随即掐掉了这通没有意义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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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凌薇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Jm,办公区不能说是空无一人,但也是寥寥无几。
前台把她领进一间小会客厅:“咱们公司打卡时间不固定,Yvonne很快就到了。”
官蕾两分钟后抱着一堆东西来把人领进了会议室。
装模作样地说完一堆官方话,她把合同递给周凌薇:“您慢慢看,都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一定得看仔细喽,别到时候被公司坑了,还给公司数钱呢。”
华研这种中型企业都不会坑员工,Jm应该也不至于吧。
好歹是个跨国企业,在中国坑员工岂不是找死。
但是官蕾这么一说,她莫名信了,把合同看得特别仔细。
看到对面描眉画眼的姿势,周凌薇明白了官蕾的意思,这招不错,化妆的时间,一位新人刚好能看完一份合同,就是有点危险,要是遇上挑事儿的员工,把官蕾告到人事部门老大那去就麻烦了。
这些话,周凌薇都没有说出口,她不会去揭发官蕾。
官蕾刷着睫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今天还有一批校招生提前来报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又不催他们上班,真不懂得珍惜最后的暑假。”
她的音量绝对不是自言自语,周凌薇签完字说了一句客套的废话,“那你还挺辛苦的。”
“可能这些名校生和我这种普通人脑子里长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官蕾收起化妆包和合同,“你老板还没来,走吧,我先带你去办公室转转。”
周凌薇没有提出对「老板」二字的疑惑,她跟着官蕾一起出去了。
在参观公司的过程中,得知同期进来的那批新人一半是来自国内前几名学校的毕业生,一半是常春藤或者G5的高材生,她压力倍增。
转念一想,能和这些人成为同事,她似乎也没那么平庸。
官蕾一边跟其他同事打招呼,一边对周凌薇说,“有些team要求打卡,有些不需要。”
原来前台说的不固定是这个意思。
“你们组要不要打卡得问你老板,就是上次面试你的那个Sammi,你要不敢问她就问问组里的其他同事。”
这位Sammi总监给周凌薇的印象极好,她很和善,应该是好亲近的上司,怎么会不敢问。
带着这样的疑问,周凌薇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戴尔笔记本电脑和显示屏,以及一些常规办公用品早已摆放在桌面上了。
团队里的其他同事陆陆续续来了,她左边的位子依然是空的,不仅没有人,桌面也很空,只有一个显示屏、几份文件和一个纯白色的陶瓷水杯。
没一会儿,一个女生缓缓走过来,身高约莫170,留着一头棕色的卷发,皮肤不算白,但是很好,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特别有精气神儿。
她把包往周凌薇右手边的工位一放,热情地打招呼:“你好,我是Yoyo,曲悠,你是新来的同事吧?”
“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好,我叫Vivian,周凌薇。”
曲悠惊喜万分地呀了声:“你长得真好看,而且你看起来年纪好小啊。”
随后,她提起眉峰又放低声音:“恭喜你啊,坐Sammi旁边。”
话音刚收尾,其他声音也随着林月朗的到来戛然而止了。
她胳膊上挎着prada的手提包,手指不停地操作着黑莓手机,高跟鞋踩过地毯的声音震耳欲聋。
在这一瞬间,周凌薇对「气场」二字有了非常具体的认识。
“你来了。”林月朗打开电脑,没空跟新人无效寒暄:“Yoyo,把你手里的一些活交给这位——”
周凌薇自报家门:“Vivian.”
曲悠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林月朗报出了她的中文名:“周凌薇。”
“对,我叫周凌薇。”
她身体微微朝林月朗那边侧了些,背脊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
林月朗的余光瞥见了她,好似看到了22岁初入Jm的自己,老实巴交得生怕犯一点错。
本想偏过头让她放轻松,顿了顿,她什么都没说,只留下敲键盘的声音。
Jm的快节奏形成了她的利落。
她很清楚,右手边的新人叫周凌薇,在华研做了一年,只学了些皮毛。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离开那里,以及她的天花板在哪,她一点都不关心。
够机灵,能干活就行。
她不需要别人的回应没用的信息,刚才的对话不过是为了交代工作。
摸索了几分钟公司系统和邮箱,周凌薇听到林月朗的声音:“校招进来的人都有mentor带,你可没有啊,你是社招进来的员工,进团队了就得马上投入工作,没那个蜜月期。”
说话间,她没有看任何人,直视着电脑里的报告。
周凌薇还处在耳听八方的新人模式,她立马反应过来林月朗是对她说话。
官蕾那个善意的提醒给她打了预防针,可她身上还有几分天真,实际交流下来,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此时的林月朗和面试的时候相差甚远。
周凌薇木讷地点点头:“好的,Sammi,我明白。”
的确没有蜜月期,打开电脑就收到曲悠的邮件,下面的签名显示的是Sammi组助理研究经理,比她高2个级别。
记下项目要求后,周凌薇学着曲悠的模板给自己做了一个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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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第一周,周凌薇和组里的同事没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沟通。
她的性格不算内向,是慢热,尤其是进入一个新的职场环境。
社会比校园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升职路上的祭品。
少说,多听多做,是她自己的忠告。
在还没有真正进入某个项目时,周凌薇的工作很简单,把客户发来的英文问卷翻译成中文。
她的效率很高,格式也工整,其他同事无须仔细审核就能直接发给组里的项目管理人员招募受访者。
偶尔也有经理级别的同事会让她帮着筛选受访者人选,或者做个简单的大纲。
她还要利用工作空档在Jm官网上入职课程,了解公司的文化和规定,完成每个篇章后有个考试。
80分才算过关。
那些考试并不简单,要认真看完才能答上来,周凌薇就是那个认真的人。
曲悠站起来收拾东西顺便瞥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不是吧,Vivian,这个不需要这么用心的。”
只要没有紧急的项目,其他员工到了下班时间脚底跟抹了油似的离开办公室,而周凌薇这个最闲的新人居然留在这里看入职课程。
像个恪守成规的好学生。
“我们的精力要放在项目上。”曲悠给她提了个建议:“你可以让pm帮你完成这些。”
项目管理的工作在公司层面看来就是个跟人打交道和执行的活儿,他们对公司业绩产生不了直接的影响,于是,这一类岗位的要求比较低,只要够机灵,有责任心即可。
公司也不会给予他们明确的升职路径,但是福利全都和其他岗位一样。
周凌薇所在的组有4位pm,清一色的北京姑娘,最初,来这里就是想混个还过得去的工资和五险一金,但是在林月朗的搓磨下,也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工作风格。
她不想把这个事交给他们做。
在华研实习的时候,周凌薇做过几个月项目管理。
这些工作量大又琐碎,既要满足研究员和客户的要求,还要应付跟不上节奏的供应商。
项目做好了是研究员的功劳,跟pm一毛钱关系没有,供应商不给力的时候,还得挨研究员一顿呲儿。
夹缝里生存,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周凌薇觉得那些课程并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起码能系统地了解职场的底线。
遭遇了职场性骚扰要投诉到哪个部门,收受供应商的贿赂会得到怎样的惩罚,视频里讲得很清楚。
想到什么,曲悠笑两声:“Jm禁止办公室恋爱,他们怎么不写上去啊?”
谁都知道,谈恋爱是隐私,Jm这种外企当然不会干涉员工隐私。
可一旦发现员工内部谈恋爱,其中能力一般的那个便会被上司使绊子。
「尊重」在这里是个悖论。
她又用玩笑的口吻提醒道:“千万别和Jm的男人谈恋爱。”
周凌薇咧起嘴表示认同。
Jm的男同事颜值普遍比华研高,但职场好像不太存在异性相吸的定律。
原本远观着还不错的男人,一起合作项目后,总能发现槽点;没有合作过的人,那永远都只能远观。
曲悠拿起包走人,她留在办公室继续刷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