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和陆承阎当时在军校都算得上风云人物。
和他们俩走得很近的裴舟自然也被卷到风雨的中央。
只可惜,二皇子是皇室成员,陆承阎背后有陆家,而裴舟……裴舟什么都没有。
他越来越能认识到几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能感受到这种差距带给他的痛苦。
明明是同样的成就,裴舟就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精力,才能得到不足陆承阎一半的夸赞。
而陆承阎……他好像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无论做什么都能成功。
太过耀眼的光芒注定会灼伤裴舟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颗有些卑微的心。
渐渐地,他也逐渐和陆承阎,李弘远疏远开来。
明明以前还能一起约着逃课吃饭的关系,到后来却演变成了怎么也聚不齐的饭桌和再也无法同框出现的三道身影。
直到裴舟申请作为志愿去到科多林。
临走前,李弘远来送了裴舟,两人简短的说了些道别的话。
因为前期受了裴舟的冷落送别的时候,李弘远竟然有些红了眼眶。
可能是裴舟当时看李弘远实在可怜,又可能是他觉得李弘远和他毕竟朋友一场。
于是,临走前,裴舟将自己和李弘远初见时候赢得的那块奖牌,当成礼物送给了李弘远。
当然,除了这些,裴舟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东西来了。
后来……科多林暴乱,裴舟前往参战,掌握着一手的前线资料,在这期间,裴舟和李弘远之间的联系却不曾断过。
因为皇储之间的斗争太过激烈,即使李弘远再不情愿参加这场争斗,也还是被卷了进来。
为了在皇室中生存下楼去,李弘远也不得参与到科多林事件中去。
后来,凭借着裴舟带给他的一手资料,二皇子给出的作战方案和和解方案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
李弘远也因为这件事备受总统嘉奖。
可多林事件平息之后,李弘远还特意给了裴舟很多很多钱做奖励,但裴舟拒绝了。
李弘远以为他是想要升官,于是也许诺了裴舟只要他想回来,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
但裴舟都拒绝了,比起首都星的繁华,他似乎更喜欢遥远的科多林星。
至少在这里,他是闪耀的,他的光芒是能被人看见的。
只可惜,太过耀眼的光芒闪烁于荒野,终究会被人盯上。
科多林事件,大皇子本就不相信李弘远这个草包能写出那样的战况分析和和解书。
于是大皇子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查到了暗中帮助李弘远的裴舟。
一个毫无背景,甚至无父无母的孤儿,自然十分好拿捏。
大皇子接连下派了好几拨自己的人到科多林。
美其名曰,协助恢复战乱星球,实则偷偷拉拢裴舟,顺带搞些地下生意。
抑制剂的研发就是在那时候发展起来的。
裴舟起初还不愿屈服,但……大皇子有的是手段。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裴舟成了抑制剂第一批实验者。
他甚至被逼着和一个陌生的omega进行了终身标记。
那时候,裴舟挣扎,抗议疯狂的想要把大皇子做的事情揭露出去。
但是换来的只有一次次更加严厉的镇压。
于是……逐渐扛不住的裴舟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他能改变什么呢?他想改变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改变。
甚至于裴舟发给李弘远的信息都被严格的监控起来,裴舟的声音像是被一层玻璃罩子完全封闭,一点都发不出去。
他挣扎,怒吼,抗议,但他的力量又算什么呢?
他在冥乌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死去,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变得疯狂,甚至兽性大发,最终裴舟也沦为了这吃人的冥乌中的一员。
困在冥乌的时候,裴舟总会想,如果是陆承阎,他会怎么办?
他甚至无数次产生过如果是陆承阎来,他一定会比自己堕落得更快这样阴暗的想法。
但他知道,陆承阎不会……
陆承阎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懂得避其锋芒,永远光耀照人,又永远会刺痛别人。
直到那天,他在列车上看到了陆承阎。
那一刻,裴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直到陆承阎拿出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给李弘远的那枚奖牌。
裴舟恶劣的想,他陆承阎不是光芒耀眼吗?不是什么都能解决吗?
那他倒要看看,这冥乌,他陆承阎到底能不能解决。
于是……裴舟引导着陆承阎去了冥乌。
后来的事情,已经不必多说。
一直到陆承阎出现在中央大街之前,裴舟都以为自己赢了,这世上也有他陆承阎做不到的事。
这世上也有能让他陆承阎也不再发光发热的地方……
可偏偏,陆承阎来了。
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竟然要救自己。
裴舟不相信,他不相信都到这个地步了,陆承阎还要救他。
他以为陆承阎在装,在演,在欺骗。
直到被陆承阎带着飞上天的那一刻……
裴舟才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甚至被陆承阎带着升上去之前,他还在对陆承阎恶语相向。
原来陆承阎还是陆承阎,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原来……一直以来,错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最后一刻,裴舟想通了,即使回去,他大概率也活不了了。
他犯下的错,他也应该去承担,他对不起的,不止自己那两个刚见面就被他毫不犹豫击毙的孩子。
还有那个……无辜的omega和那个痴情的Alpha,以及在他手下所有死于冥乌的人和被抑制剂波及的人。
所以,裴舟松开了陆承阎的手,也放开了长久以来系在心上的结。
至此,顾淮樾才彻底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如果不是裴舟最后和陆承阎讲了这些,就连陆承阎自己也不会察觉,裴舟的心里竟然对他有这么大的怨念。
手中的酒瓶已经快要见底。
陆承阎望着远方已,夕阳的余辉不再照耀天空,原本绚丽的彩虹和漫天的晚霞也彻底失去了颜色。
天空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它从未热闹过。
这时候,顾淮樾开了口,“那裴舟走的那天,你为什么没去送他?”
陆承阎低了头,一双眼睛里满是落寞,“因为那天,我作为联邦军校最优秀的学员接受了联邦的委任,以总指挥的身份,去收复被虫族攻占的洛比亚星。”
“他走的时候,我正在开新闻发布会。”
“他和我说的时间是下午,但我不知道他其实订的是早上的车票。等我下了会议赶去车站,等到半夜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陆承阎说完,兀自喝完了自己手里最后一口酒 。
烈酒灼烧着口腔,又滑落喉管,最终只剩下醇香中略带苦涩的余味在口腔中回荡。
身边的顾淮樾也喝了一口手中的酒,随后,他说:“你看,月亮升起来了,而且很亮。”
陆承阎抬头,才发现,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高高挂在两人头顶,遥远的,无法靠近的,却又是洁白的,清冷的。
林间有风吹来,捧一抹酒香送给远方的月亮,只余月光下,一丝苦涩的余味久久消散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