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炷香时候,毕县尉才找到稳定的支点,于是绑好茶树,接住闵嘉音垂下的铲子,开始挖掘。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选定的那棵树也被挖出,毕县尉长出一口气,就连最初往下看时的恐惧也消散了大半。
闵嘉音对毕县尉喊话道:“好了,辛苦毕县尉,毕县尉就照之前的办法慢慢下到崖底吧。”
毕县尉仰头往上喊道:“那夫人一会儿怎么下来?若上头无人看顾,也太危险了吧?”
闵嘉音摇了摇头:“无事无事,我身子轻,也会小心的。毕县尉先下去,把茶树上的绳子解开后我收上来,给自己身上多绑几重,也就更安全些。”
见毕县尉还在迟疑,闵嘉音道:“毕县尉别犹豫了,实话说了吧,你现在也只能往下。如果还想回来,我可没力气拉你,只能靠你自己爬上来,那应该比往下累得多吧?”
得,夫人把自己拐骗到山崖上挂着了,自求多福吧。
终于认清状况的毕县尉苦着脸开始往下攀爬。
这处山崖虽然陡峭,但落差不过十来丈,便可到达一处山坡。毕县尉挖树时已降下三丈,剩余的距离便又少了。
虽说落差只有几十米,但若要走山路可要绕上很远,这个办法的确是更快捷的选择。
由于逐渐熟练与大胆,毕县尉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出一炷香便到了崖底。
此前闵嘉音在一根枝桠上系了一根细绳,这时毕县尉用力拉扯,枝叶摇晃,闵嘉音便知他已顺利到达崖底。
当闵嘉音向小九示意的时候,小九没再靠近,而是跑开几步,朝闵嘉音告别似地叫了几声,就消失在了树丛里。
很快,处理好树苗,闵嘉音往自己身上系好绳索,小心地走向崖边。
天色渐暗,夕阳将天边的云层染得绯红。
崖底的毕县尉正愁视线模糊,无法关注崖顶的情况,崖顶的树林里忽然冒出了几道身影。
闵嘉音还未来得及躲藏,便被一个眼尖的看到了。
“哟,这荒郊野外的竟然有小娘子!”
闵嘉音眯着眼看去,来了六个人,衣着打扮皆充满了江湖气。
莫非这就是薄云寨中人?
坏了,小九就是往那个地方跑的,它毛色又鲜艳,不会……
这时,又有一人道:“还以为今日倒霉,没有猎获,还好遇到这么个美人,也算是特别的收获了!”
小九没事就好。
闵嘉音的心放下几分,不动声色解开了身上的几根绳索。
眼下显然是不能往下爬了,她可不想摔成一滩肉泥,还是先恢复灵活吧。
那伙人一步步靠近,闵嘉音听着他们的口音,像是来自天南海北,倒符合断川县流放之地的特征。
为首的中年男子与闵嘉音印象中的土匪头子几乎一模一样,身材魁梧,肩扛长刀,黑布蒙着左眼,面色凶悍。
“小娘子,跟我们走吧,去咱们寨中吃香喝辣,比天天冒险进山耕作强多了!”
因闵嘉音此时的衣着已经破损脏污,被当成了当地村民,这伙人便毫无顾忌。
闵嘉音看着停在三步之外的头目,出声问道:“你们是薄云寨的人?”
“小娘子的声音真是好听!不错,知道这座山是薄云寨的地盘还敢闯,小娘子是不要命了,还是投怀送抱啊?”
山匪纷纷哄笑,闵嘉音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消失的毕宁和他说过的话。
难道毕宁早就知道?
还是说,毕宁真的是薄云寨中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
闵嘉音冷声道:“我不想见血。”
“好好好,只要小娘子听话,咱们就玩不见血的。”那头领说着,就要来抓闵嘉音的胳膊。
说时迟那时快,闵嘉音足尖踢起短刀,一把抓住刀柄便刺向那头领伸过来的手。
头领不备,手臂顿时被划开一道几寸长的口子,鲜血浸透了衣袖。
他登时恼怒,吼道:“还敢伤老子?兄弟们给我上,今天就在这儿把这娘们给办了,不到她求饶都不许停!”
手下山匪立刻围了上来,目露凶光。
“我说了不想见血,是你们逼我的!”
闵嘉音未等包围圈形成,便瞄准最瘦小的那个匪徒冲了过去,刀刃相撞,震得那山匪猛退了几步。闵嘉音趁机逃了出去,向山匪来的反方向狂奔。
所幸短笛一直带在身上,绕到一块岩石背后,闵嘉音毫不犹豫地吹响了笛子。
当日在理州的食人村召唤来了狼群,断川县与之相去几百里,不知还能否有那样的好运。
凄厉的笛音刺破暮色,待闵嘉音吹罢,山匪已逼至眼前,而身后几步之外竟已是断崖!
闵嘉音退至崖边,往下扫了一眼。
此处山崖背阴,因日照不那么强烈,竟比阳坡生的树木多出数倍。
不待她犹豫,山匪已伸手来擒她。
闵嘉音挥刀吓退他们,抓住一个空隙便跳了下去。
一阵失重,随即是手臂传来巨大的撕扯感,闵嘉音掷出的绳镖牢牢嵌入了岩石缝中,保了她一命。
心脏狂跳不止,身子被一棵树承托了一把,虽被枝叶刺出不少伤口,但此时闵嘉音竟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一跃落下丈余,崖顶的山匪探头来看,发现闵嘉音挂在了半空中的树上。
虽然到手的女人飞了,但因她伤了几个兄弟,此时山匪也都幸灾乐祸起来。
“哈哈哈哈,掉那儿就别想上来了!等着风吹日晒,被鹰隼啄食吧!”
“咱过几日再来看看要不要给你收尸!”
就在这时,冷风送来一声狼嚎。
几个山匪短暂噤声之后,便发出了嘈杂的惊呼与咒骂声。
待崖顶各种各样令人不适的声音渐趋平静,闵嘉音才缓过几分精神。
她逼着自己忽略风中带来的血腥味,冷静下来思考。
天色已晚,视线不明,下攀风险很大。若是爬回山顶,又怕再遇到薄云寨或是杀红了眼的狼群。但如果挂在此处,用不了一夜,或许一个时辰过去,她就冻成冰块了。
真是倒霉,怎么就落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了!
正当闵嘉音出神之际,忽然听到斜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抹亮色轻轻巧巧地蹿了下来,落在闵嘉音身侧的树冠上。
闵嘉音定睛一看,就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