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是没停,村里已经有人家里柴火不够用了,村民都尽可能的做足了准备,但是谁也料想这个雪基本连续下了一个月没有停,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见,以前最久也不过二十来天,好在县令于年前发了补给,可以再坚持半个月,不然真的就危险了。
“这雪也就除夕那天停了。”
“筱墨哥哥,这次下了一个月吧。”
“丽婶子,我们家里煤炭还够用吗?”
“小东家,还能用半个月。”
隔壁县城已经开始动乱,一些贫困人家实在没有办法,集体请愿跪在县衙门口,请求县令给条活路。
但县衙没人出面,大门紧闭,村民看不到一点希望,为了活命,孩子多的家庭开始找人牙子卖孩子,只为能够渡过这个冬天。
有些在隔壁县城有亲戚的,都冒死一拼,打算为孩子留条活路,云陵县城又来了很多逃难的人。
吴大哥知道很愤怒,他看到云陵城外有那么冻死的人,这都是润之的百姓啊。
吴大哥带着衙役直接闯了周围的县衙,他第一次拿出丞相嫡长子的身份,夏大哥不在了,有些事情他亲自来。
吴大哥带着衙役一一拜访了周围世族跟地主豪绅,在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下,偶尔性情还会让衙役间进行友好切磋,大家都自愿捐款捐粮。
一时间,无数道折子上书到都城世家,纷纷讨伐吴大哥的专制独裁,以权压人,都城的吴丞相被这个逆子气死了,声称要将吴大哥逐出族谱,夏大哥接到消息,一己之力拦下了,当然这些吴大哥不知道。
当天晚上夏大哥进宫求皇上,这是他第一次求夏润瑾,夏润瑾对他的到来也有一些惊讶,他这个皇帝可是从来不关心任何朝政上的事,当初他们也决定好啦,要让一个人自由。
“二弟,你怎么来了。”
“哥,我要吴晏初平步青云。”
夏润瑾复杂的看了夏大哥一眼。
“你知道的,我没有实权。”
“哥,我帮你,你赐婚吧,我愿意娶陈郡萧氏嫡女。”
“你可想好,当初我们说好,让你过普通人生活。”
“哥,这些年我过得很自由了,你为我扛下很多了,这江山毕竟是夏家的,哥,晏初会帮你的,我会带着萧氏一族定居安州,你把安州赐给我当封地,我会劝说他们。”
夏大哥又劝说了好久,跟夏润瑾讲明了后续计划,只是一再恳求皇兄信任吴晏初,保他一世无忧。
“你想好啦?你这些年不曾娶妻也是为了他?他当年跟家里决裂也是因为你吧。”
“哥,我求求你啦。”
“嗯,皇兄答应你。”
夏大哥不记得当时出皇宫是什么心情,他知道他跟吴大哥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再次见面应该就是他平步青云的时候,也挺好。
吴大哥有些意外,这次竟然没收到父亲的信,他这样做那个迂腐的老头子应该气死了吧。
吴大哥也没有时间多想,他知道有钱是不够的,国家粮食还是太少了,有钱也买不到足够的粮食,看来要找个时间跟蓝桉好好商议一下,必须要保证有足够的粮食,他也要想办法从世家那里拿到足够的钱跟田地。
世家的土地种植粮食很少,大部分用来种植花卉,果蔬,甚至还有寒食花(毒品),吴大哥知道世家应该烂透了,要想江山稳固,就必须挖掉这些腐肉,他愿意为了吴大哥做一个刽子手。
外面的动荡与飘零,蓝桉是不知道的,他最近天天窝在房间里,张筱墨全程陪着他,照顾他的情绪。
蓝桉也不知道为何,最近他总是敏感多疑,看不到张筱墨就会很慌张,整个人也很没安全感,这是他以前没有的,张筱墨只能多多注意,怕蓝桉出问题。
最近几天,张家众人也是都小心翼翼的,张筱墨最近气压很低,谁都怕招惹了他,蓝桉脾气也有些火爆,罕见的摔了两次筷子,就因为张筱墨没第一时间给他夹菜。
村道的积雪越来越厚,道路上的雪都成了硬硬的冰,这几天没少有人摔跤,村长没有办法,只能组织村里年轻人开始铲冰,甚至还洒上了粗盐。
没有办法,必须要铲出一条道路,特别是村口,山上的雪滑落很容易堵塞道路,必须每天清理。
满大哥跟寒大哥基本每天都去铲雪,主要在家呆着也没事干,旭大哥有些着急,他估摸着要不要将婚礼往后延,张筱墨一直陪着蓝桉,蓝桉睡着了他就整理账本,蓝桉睡醒不看到他就会发脾气。
这天,张筱墨在哄蓝桉睡觉,张筱墨看着怀中哼哼唧唧的小人儿,乖乖任由他嘬锁骨,罕见的,鹤大哥敲响了房门。
“大东家,孙屠夫过来了。”
“带他进来。”
孙屠夫刚进内室,就给张筱墨跪下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蓝桉不爽的皱了皱眉头。
“别哭啦,是张筱花出事了吗?”
“她今天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提前发动了,请了稳婆,孩子生了很久没生下来,难产,大哥,我求你了,救救花姐儿吧,以前是我错了,我求你啦。”
孙屠夫边哭边打巴掌,怀中的蓝桉也清醒了,乖乖的,不闹腾了。
“你来找我干嘛,先去请大夫啊。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鹤大哥,你去叫满大哥,让他跟寒大哥去春秋请朱大夫,旭大哥,你陪着孙屠夫去请李大夫。”
张筱墨其实也很慌,他知道张筱花凶多吉少,他看了看怀中的人,也是很紧张,到时候他的安安怎么办呢。
张筱墨贴心为蓝桉穿好衣服跟鞋袜,乖乖的牵着人去了孙家,果哥儿拉着雪哥儿先去了,还差点摔了一跤,还好雪哥儿扶着在呢。
蓝桉原本没睡着觉就很不高兴,可是听到张筱花难产也是有些着急,肚子急得有些疼,张筱墨也有些吓坏了,哄着人慢慢走,蓝桉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蓝桉感受到张筱墨的手都在发抖,尽管他尽力保持镇静,他知道张筱墨也被吓到了。
“筱墨哥哥,我没事,我们慢慢走。”
等张筱墨带着蓝桉来到孙家,果哥儿趴在雪哥儿怀里哭泣,张筱墨看着血水一盆盆往外面端,很是骇人。
孙冯氏看到蓝桉等人来了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孙屠夫站在门口焦急踱步,脸上眼泪也是不停,他是真的很喜欢张筱花。
“李大夫,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生了五六个小时了,一直生不下来,你妹妹要没气了,并且现在还大出血,基本上……,做好心理准备。”
果哥儿终于没有忍住,蹲下来哭了起来,雪哥儿在一旁安慰,丽婶子也是进去帮忙了。
蓝桉知道哪怕在华夏国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趟,更何况这么落后的初启国,他摸了摸肚子,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张筱墨看了看蓝桉的肚子,是从来没有的害怕,他无法想象如果是蓝桉躺在里面他该怎么办,他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跟绝望。
蓝桉抱了抱张筱墨,张筱墨紧紧的抱住蓝桉,他感受到怀里人是温软的,但还是好慌张,他看着那些血水,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要那个缘分了,想到蓝桉这段时间喝的药受的罪,他好讨厌这个缘分,也恨他自己,为何没有管住他的兄弟,不然他的安安也不用面对这些。不过还好,他的安安只要经历这次就好。
“筱墨哥哥,没事的。你帮我掩护一下,我要离开一会会。”
蓝桉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他只能动用空间商城特殊交换次数,换一颗止血药丸出来,还好近段时间进度有了增长,药品种类变多了,不管有没有用,都要试试。
蓝桉顺道带出了灵泉水,但愿能够有帮助吧。
张筱墨感受蓝桉的离开,两分钟后他的安安又出现在他的怀里,这应该就是蓝桉的小秘密吧。
蓝桉第一次在张筱墨面前展示,张筱墨内心是震惊的,他一直知道他的安安特殊,他现在都要怀疑他的蓝桉是不是上天派来渡劫的仙人。
“筱墨哥哥,让丽婶子将这水跟药丸喂张筱花嘴里,看能不能多撑一段时间,我们之前的人参直接让张筱花含嘴里。”
“好。”
果哥儿哭着拿过东西进了内室,张筱墨也没问蓝桉为什么可以凭空消失,蓝桉也没有解释,两人默契带过,现在只能等朱大夫到来了。
果哥儿进去的时候,张筱花都要落气了,丽婶子在一旁也是很焦急,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果哥儿的手,有些释怀的笑了笑。
果哥儿泣不成声,丽婶子将药丸跟水喂进了张筱花嘴里,又让她含住人参。
“花姐儿,坚持住,大小东家都在外面守着你,想想石头小少爷,他才三岁,以后没有娘亲了怎么办。”
“二姐,坚持住,我跟大哥都想你好好活着,你别走,我们就你一个亲人了。”
张筱花感觉到四肢暖暖的,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下体出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二姐,朱大夫马上来了,在坚持一会儿,姐夫也在外面等你呢。”
稳婆见孕妇脸色好了些,赶紧把红糖鸡蛋水喂了进去。
“快,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估计还要几个时辰才能生下来,坚持住。”
张筱花眼神变得坚毅,果哥儿一直在旁边陪着,她突然好想娘亲,当初娘亲生了他们三个该是多疼。
肚子传来一阵阵疼痛,张筱花没忍住嘶喊起来,张筱墨和蓝桉听到也都很心疼,张筱墨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生孩子的可怕。
以前娘生产,爹都把他们送到隔壁家,独自一人守着,他突然佩服起父亲,真的很勇敢很有魄力,他娘亲生了三个,也很伟大。
还好他的安安只用承受一次痛苦,他希望一次痛苦都不用承受最好。
等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满大哥跟寒大哥回来了,带着朱大夫回来了。
“朱大夫,麻烦您进去看看。”
“公子放心吧,老朽一定会尽力的。”
朱大夫进去把了脉,很惊讶病人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按道理早就应该咽气了。
朱大夫施针止住血,又重新调整了一下胎位,在稳婆的帮助,一个小时以后,传来婴儿虚弱的哭声。
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孙屠夫直接跪了下来,给朱大夫磕了三个响头。
稳婆抱着婴儿走了出来,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
“恭喜恭喜,喜得千金。儿女双全,好事成双。”
蓝桉给了稳婆赏钱,稳婆看到一两银子,很高兴,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离开。
朱大夫把孙屠夫叫到一旁仔细叮嘱。
“夫人这次生产大出血,母女平安已是万幸,这月子千万要坐好,多吃点补气血的食物,老朽给你开一些药,要吃上半个月,这三年内最后不要有孩子了,不然容易有生命危险。”
“知道啦,谢谢大夫,真的很感谢。”
张筱墨跟蓝桉看了孩子,都觉得有些失望,太丑了。
蓝桉帮忙付了朱大夫的出诊费,孙屠夫付了药钱,孙冯氏难得老实,没有多言。
蓝桉让果哥儿去买五六只土鸡给张筱花补身体,又让旭大哥去买300个鸡蛋,煮红鸡蛋,每户人家发两个,体现出娘家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朱大夫也给蓝桉把了脉,又开了一些药,并叮嘱张筱墨以后切不可让蓝桉动气。
一切都安排好,蓝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有些困了,张筱墨将人抱在怀里,慢慢的走回家。
村道上又重新落了积雪,张筱墨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也走得很晚,他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雪花飘落在两人头发上,远远望去,他们也算是一起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