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撇撇嘴站直身体,一脚把旁边椅子踹出老远,碎架子屑蹦的到处都是,有的直接蹦到了几人脚面上。
“我放肆的时候可多了,可不仅是今儿放肆这一回,”陈幺娘说着从怀里拿出匕首,直接插进一盘没动的烧鸡里。
“我的匕首从来不白刃,回回出来都要见血才回鞘,念草民与崔大人第一回见,不忍大人被血污了眼,那便用楚溪郡的规矩了,今晚的花船酒我请了,崔大人会赏草民面子吗?”
陈幺娘半真半假的问崔岷,她谅崔岷是个识时务的笑面虎,这个面子定会顺坡下了。
崔岷冷眼看一屋子的人,心思敛了忽然笑的温和不少。
“陈家主开口了面儿得赏,等皇赏送来那日逢喜,陈家主可要再请本官一回!”
“必然的,崔大人请!”陈幺娘伸手牵着精细鬼做了请的手势,目光不善的盯着凤淳看了看,而后眼神递给了刁钻精。
示意他带泼皮怪跟去陪着玩乐,人家认怂你得捧着打哈哈带过去了,别看上一刻翻脸喊打喊杀的,只有孩子才会时刻惦记自己爽快记仇,成年人该学会生活里的苦笑收放自如。
凤淳一脸冤枉的回看陈幺娘,他是接到通知带人过来的好吗?眼里还有陈幺娘刚才放肆的恼怒。
刁钻精目光审视直白的看凤池,带着泼皮怪走到陈幺娘身边。
“老大去吗?”刁钻精问。
凤池对刁钻精他们挥手示意先出去带路,他坐着没动与陈幺娘对视。
包间里很快就剩逢吉、精细鬼、陈幺娘和凤池,四人互相望着谁也没说话打破沉默。
“小五刚刚太放肆了,我说过小事我可以由你闹……”
“我不觉得这是大事老大,”陈幺娘无所谓的笑道。
“你觉得什么才是大事?”凤池怒拍桌子责问。
“最起码我没有当场挖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头,挑断他的手脚筋,这样的在我眼里才算大事,老大你说是不是?”陈幺娘讽刺的笑问凤池。
凤池冷刀一样的眼神,有些恍惚的瞥了一眼精细鬼,喃喃自语的低问。
“你如今锋利的性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我一直都有这么锋利的性子,老大不是很清楚吗?还是说你心里不愿意承认?”
陈幺娘松开精细鬼的手,眼神示意逢吉精细鬼赶紧出去待着,她不想两个人被牵扯进来人没了。
逢吉先前近距离的,感受了紧张的剑拔弩张场面,这转眼间要打要杀的气氛消弭了,他目瞪口呆的转不过来弯,小五姐这么厉害了吗?
精细鬼用力的拉着呆呆的逢吉,担心的看了一眼陈幺娘,在她摇头的目光里离开包房。
凤池放松下来朝后靠,目光平静无波的盯着陈幺娘问。
“什么时候生了心的?”
“什么?”陈幺娘走回凤池对面坐下一脸疑惑。
“什么时候跟祝将军联手的?”凤池重复道。
陈幺娘倒水的手顿了顿,低头看着两杯白开水分给凤池一杯,端起自己那杯水喝了一口随意的回道。
“老大何必明知故问呢?问出来岂不是好伤我的心?我们的感情不至于淡的水都不如吧?”
凤池一把抓住水杯握紧,眼里压抑不住浓浓的阴骘。
“拾露莫要逼我,你曾经如有今日这般锋利的脾气,我们就不会……”
“你也说了是“曾经”,曾经我有大哥护着,有无数我喜欢的人疼我,我无法了无牵挂,如今我是了无牵挂的,所以我豁的出去一切。”
“再说了,你又如何肯定我曾经没有锋利过?只不过我锋利的时候你没看见罢了,别觉得我对不起你。”
“是你,是凤淳,是你们先算计我的,我不过是回以点颜色而已,就这般的小颜色,老大便受不住了?那你对我做的又怎么解释呢?”陈幺娘嘲弄的笑问。
凤池周身莫名的散发出悲恸,眸底悲凉沧桑说不出的无奈。
“拾露,太聪明的人总是命不长,这一次是我先对不起你的,你还手了我不计较,只此一次……”
“老大对不起我的又何止这一次?”陈幺娘说完拔了自己的匕首,拿出手帕仔细擦拭着油腻。
“这世上我最牵挂的两个人都不在了,一个是我阿娘,一个是我继父,我继父还是我亲自动的手,谁让他成为了我绊脚石呢!”
“希望老大下次对不起我的时候,千万不要被我察觉了,不然咱们兄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别无二路可选,”陈幺娘说完展颜轻笑起来。
凤池手指捏着杯子泛白,目光不错的盯着陈幺娘不说话。
“小五真是与我生份了,生份到喊打喊杀的地步了?”
陈幺娘扯了扯嘴角走到门口,回身似笑非笑的对凤池说道。
“是老大从开始就没跟我亲过,我不过是有一样学一样罢了,谁让我有一个好师父呢!”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留凤池一个人坐在包房里沉沦黑暗。
“五姐你跟老大怎么了?”精细鬼跟逢吉一直在楼下等人,这会看见陈幺娘出来了,忙不迭的拉住人小声问。
“这还看不出来?你老大不是好人,小五姐跟他翻脸了,”逢吉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
精细鬼狠狠的瞪了一眼逢吉,“你这么懂刚才发什么呆。”
“我……”
逢吉看凤池下来了,他也不敢犟嘴说话了,老实的站去了精细鬼的身后。
“不是要去花船上玩吗?走吧!”凤池身上已经看不出半分的阴森气。
“我……我不去,”精细鬼结巴的说完拉了拉陈幺娘。
“跟我一起给老大送船上,然后我跟你们一起回来休息,”陈幺娘侧头跟精细鬼说道。
“小五姐不是请人去花船上玩的吗?你回来了那崔大人能愿意?”逢吉挠头问陈幺娘。
“我在那崔大人才会玩的不尽兴,放心有大哥二哥陪着,现在老大也过去了,他不会责怪什么的,”陈幺娘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逢吉偷看了一眼凤池闭紧嘴巴了。
四人走到南码头招了船,交代一声去大花船上玩,艄公嘹亮的声音忙不迭的答应好。
小船在灯火通明的湖上划的飞快,不多时艄公准确无误的把人送到花船入口,陈幺娘掏钱付了账,看凤池上船她打算带人离开。
凤池回身温声道,“上来跟崔大人打一声招呼,他不日将坐秦大人的位置。”
“他……?”陈幺娘挑眉颇为意外。
凤池笑了笑没解释,伸手给陈幺娘扶上船来,近在咫尺间低语了一句话。
“他的下一任是我,他将很不体面的死去。”
陈幺娘的脚步停了停,对跟上来的精细鬼和逢吉吩咐道。
“你们俩就在船头等我,我进舫里打个招呼就出来。”
“好的五姐,”精细鬼点头拉着逢吉站去旁边。
逢吉睁大眼睛看凤池跟陈幺娘的背影,抬手晃了晃精细鬼小声道。
“师兄,我看小五姐跟变脸人一样,她一会恨不得给人杀了吃了,一会又跟人好的一个人似的。”
精细鬼手扶着栏杆朝湖面四处看,嘴里回应逢吉的话。
“人在乌溪河身不由己,哪能跟我们似的,说翻脸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五姐是一个船场的家主,她不顾及她自己,她不想想她船场里的那些人吗?有时候说话都在须臾间好了坏了的。”
“师兄说的没错!我说昨天我看我叔咋说不上来的别扭,原来我叔不笑的时候都不会做人了,就跟小五姐一样,不笑看人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热乎气,大夏天的让人看了直冒冷气,”逢吉嘟囔着直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师兄你怎么了?师兄?师兄?”逢吉说完看精细鬼皱眉朝一处大花船角落看,他伸手晃发呆的精细鬼。
“师弟你听那一处是不是在惨叫?”精细鬼指着大花船的阴影处小船问。
“是吗?”逢吉掏掏耳朵细听。
“师兄你听错了根本就没声,有声也是……那什么声。”
精细鬼看逢吉红着脸摇头,他心里想估计是自己听错了,转身朝舫里看了一眼继续等人。
……
“贱人命挺大呀?我让你算计老子。”
二当家用力的挥手里的鞭子,打的石彩英浑身血糊糊的,惨白的脸几乎透明了,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我没有……
“你还嘴硬?老子都查出来是你做的,”二当家啪啪两巴掌上去了,打的石彩英嘴角直流鲜血,红肿的脸像馒头似的胖胖的。
二当家打的不过瘾,一把薅住石彩英的头发,扔了手上带血的鞭子,拿出刀不断的在阿英脸上拍打。
“你是小白脸凤池的人,有一颗聪明的玲珑心,帮着小白脸断了老子的臂膀,害死老子的兄弟,今天老子要一刀一刀刮了你,就先从你的脸开始刮,然后再掏出你的心喂狗,”二当家残忍的冷笑着要动手。
石彩英害怕的挣扎着想喊人救命,脖子被划伤了都顾不上疼,又被二当家啪啪一顿打。
“贱人想喊你婢女救命是吧?告诉你,你和你的丫头,都被小白脸送给我出气了,”二当家说完一阵笑的得意。
石彩英红着双眼看船外,她不该带伴月来的。
船外的伴月被两个男人拿住,捆了她扔在船头甲板上,目光猥琐的盯着船帘听声音,就等船里一声令下他们进去享受了,四周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淹没了他们这一处的虐打。
陈幺娘一身酒气的从舫里出来,走到船头拍了拍精细鬼道。
“小六我们下船回去了,”说完对花船边的艄公招手,三人跳上小船坐稳回岸。
“怎么了?”陈幺娘看精细鬼频频走神,脸上似乎有什么不明白的样子。
“师哥说大花船的阴影处有惨叫,他想过去看看,”逢吉看了一眼精细鬼走神的地方回答陈幺娘。
撑船的艄公闻言好心的靠近三人小声道。
“小五爷,小老儿劝你莫过去,那一处确实有人受打,打人的相公爷不是别人,是东城门百花寨的二当家爷,他最近找到新乐子了,以打人折磨人取乐快活。”
“你认识小五姐?”逢吉极惊讶的看着艄公。
“陈氏船场的家主陈五爷嘛!我们乌溪河上不知道的人少,更何况小五爷还做了很多好事,”艄公乐呵呵的回答逢吉。
逢吉睁大眼睛看陈幺娘,确实!小五姐一身男装打扮,看不出一点姑娘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