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刁钻精他们走后的第三天晚上,陈幺娘没了在乌溪府逗留的心思,把家里收拾归拢好,又特地去了杂房查看铁针,发现铁针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
陈幺娘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蹲下身子从杂房最深处掏出箱子,吹吹灰盖上草垫子,冒着细密的雨找船连夜回了船场。
……
八方茶楼;
玉奴温柔小意的执酒壶给田文鹰倒酒,楚楚可怜的眼眸里,藏着欲说不说的话语,微微叹气的呼吸里带着烦躁。
田文鹰接连喝了两杯酒,斜眼看心不在焉的玉奴,心里对避而不见的石彩英起了微词。
“怎么玉奴也同阿英一般,不把本大人放在了眼里?”田文鹰重重的放下酒杯说道。
“田公子冤枉呀!阿英妹妹一直把公子放在心尖上的,最近几次不见公子,她实在是有苦衷的,我早就想一五一十告诉公子实话了,又怕阿英妹妹与我生份恼了感情!”
玉奴说着声音潮湿了,眼眸里是说不出的心疼和难过。
田文鹰一见玉奴如此脸上都是狐疑,莫非阿英遇上什么事情了?
“玉奴与我说阿英有什么为难的事,我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苦衷。”
玉奴放下酒杯左右朝门口看了一会,确定不会有人靠近了,她依着田文鹰的肩膀低泣道。
“公子你听了莫要出卖奴家,否则妹妹知道了定会恼我的,阿英妹妹不见公子,一方面是因为她伤了,还有一方面是这茶楼她保不住了!”
“阿英妹妹深感无颜见公子,所以公子来她除了躲在屋里哭,就是要奴家出来陪公子,并不是真心推脱不见公子的面。”
田文鹰一拍桌子起身怒道,“什么叫茶楼保不住了?”
“公子息怒,”玉奴擦了擦眼泪拉田文鹰坐下。
重新小意的给田文鹰倒酒,借着倒酒之际趴在田文鹰耳边,把河面来了信王的事呢喃了。
田文鹰以为自己听错了,紧张的握住玉奴的手低声道。
“玉奴说的可真?”
“我的爷,奴哪敢对您说假话?玉奴举手一脸无奈的保证道。
“奴要是对你有一句假话,阿英妹妹知道了还不活剥了我?此事是阿英妹妹亲口告诉我的,她也是因为河面上的来人,被四当家逼着去陪人套消息。”
“阿英妹妹不愿意去,结果被娇夫人派人打的体无完肤,卧床养了这好些日子,也就现在才能下床走两步,公子若是不信,一会过去偷瞧瞧就知道了,”玉奴给了一个愤恨的表情。
“阿英为什么不愿意去?”田文鹰奇怪的问玉奴。
玉奴心里闪过冷然,阿英东家说的没错,关键时刻田文鹰也是靠不住的。
“阿英妹妹是考虑公子,才违背了娇夫人的命令,公子大概不晓得那王爷为什么而来吧?”
田文鹰低头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他不是一点风声没听到,只是言语说的模糊罢了,秦大人接到调令要走了,有许多的小秘密,他们跟着的人也就听不到了。
“他是为粮草而来的?”田文鹰盯着玉奴问,目光不眨的看着玉奴的表情。
玉奴惊愕的张大嘴,“公子原来知道呀?”
田文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蹙眉问玉奴。
“这事与八方茶楼有什么关系?”
“公子还记得当初如何拿到茶楼的吗?公子手上一半的茶楼股权,是四当家当时躲避吴大小姐闹给公子的,茶楼另外一半的股权,阿英妹妹前几天才知道,原来在娇夫人手里。”
“信王来了张口闭口朝贺大人要钱要粮,贺大人什么情况公子最清楚,他是四当家的亲兄弟,四当家焉有看贺大人塌台的道理?”
“所以四当家吩咐娇夫人,一面要阿英妹妹去河面假装陪人,一面逼阿英妹妹用八方茶楼,和船场茶楼筹钱粮给王爷,阿英妹妹自是不愿意的!”
“娇夫人说这事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那要钱粮的不是别人,可是正经的王爷开金口,阿英妹妹算什么东西敢不愿意?”
“阿英说八方和船场都是田公子的……”
“既然娇夫人要茶楼,让阿英给她了,阿英平时为人处事挺懂道理的,怎么在这件事上犯轴?”田文鹰打断了玉奴的话,脸上隐隐的多了两分恼怒。
玉奴呆呆的看着田文鹰不说了,脸上都是卡壳的震惊。
田文鹰大概知道自己说的过份了,温柔的握住玉奴的手小意解释。
“玉奴你回头开解开解阿英,别再钻什么牛角尖了,娇夫人说的没错,信王不是别人,他是最有机会的皇子,他开口要东西了咱们能不给吗?”
玉奴收了脸上的震惊,人又变得温柔如水起来,心里不耻田文鹰的贪婪无耻。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我会好好的劝阿英妹妹的,如果王爷贪心把产业全都要去……”
“全给他!”
田文鹰迫不及待的大方挥手说道,眼睛都是不掩饰的兴奋,那可是信王呀!盛京里最有名望的皇子,他田文鹰巴结好了,将来定会一朝飞天的。
玉奴假笑着看田文鹰做美梦,手上也不闲着,边倒酒边说不要钱的吉祥话。
田文鹰心里美的不行,仿佛繁花似锦的仕途正挥翅膀喊他,玉奴倒多少酒他都喝的一滴不剩,眼看就要醉倒躺下了。
玉奴放下酒壶柔声道,“既然公子同意给出去了,那纸契怎么给?”
田文鹰大着舌头对门外喊小厮吩咐。
“回去找太太拿八方茶楼铺契,以及船场茶楼所有东西过来,太太若是问,就说是信王爷要的。”
小厮听了睁大眼,又看田文鹰吩咐的认真,连忙点头回去取了东西。
……
一个时辰后玉奴拿到了所有东西,还赏了跑腿小厮一只很重的簪钗,然后对小厮挥手示意去楼下了。
石彩英看人走了才从隔壁房出来,接过玉奴递来的红色漆盒子打开,从一堆契纸里找了玉奴的卖身契给她,又把伴月伴云的拿出来装怀里。
“东西拿到了,你带着她们俩悄没声的多去船场帮忙吧!等过了这阵风声找由头再回来,钱财吃喝什么都不用担心,小五爷那边会安排好你们的。”
“阿英东家让我留下帮忙……”
石彩英摇摇头笑道,有机会走干嘛不走?我日夜都想走可我……”
玉奴抱住石彩英想哭,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如此了,没想到还有脱离茶楼的一天。
“赶紧走,茶楼和乌溪河都不太平了,你们去了好好的生活,将来我有机会脱离茶楼过去找你们,也好有依仗住下活到老死,”石彩英玩笑的搂着玉奴打趣。
玉奴擦了擦滑落的眼泪,用力的点点头拿着自己的卖身契走了。
次日天没亮,石彩英就安排人送她们离开了乌溪府,天色大亮田文鹰醒来哑声喊玉奴。
“田公子您醒了?玉奴带伴月伴云去芙蓉楼了,娇夫人吩咐她们去乌溪河上伺候,要不小的去拦她们回来……”
“回来不用了,”田文鹰急忙阻止小二的脚步,重新要了姑娘过来伺候他穿戴洗漱,早饭结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楼。
一点没想过玉奴她们三个上船的处境,可见男人对于自己的仕途,是什么都可以选择给予的,特别是日日相好的心头宝都没份量。
……
七月二日天幕瞬间,乌溪府的上空打下一声震颤的巨响,轰隆的雷声滚滚落下,照亮了倾盆大雨的乌溪河。
乌溪府的一座小茶馆里,说书人配合雷鸣电闪声,啪嗒一声拍了惊木,口若悬河的描绘起乌溪河上传奇大花船奇闻逸事。
茶馆里围满了躲雨的人们,雷鸣般的掌声不断的拍手叫好,嘴里还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说书先生看听客们兴致高涨,捋了捋灰白的胡子,说起另外一件传奇事,滔滔不绝的声音描述的很是绘声绘色。
“话说有那么一日,乌溪府的上空也如现在一般乌云密布,雷声大作,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整个乌溪河,倾盆暴雨几乎给天下破了肚皮!也给乌溪府下的要淹没。”
“正在人们担心之际,就见乌云密雨里翻腾了一条金光灿烂的龙,”说书先生啪嗒一声又敲了一下惊木住口了。
“龙?然后呢?”台下的听众们纷纷急切追问。
“就在大家都惊恐万分跪地求拜时,那条龙对着乌溪河吐了一道火球,火球穿雨而过,由一个球变成十几个,染红了整个乌溪河,让滔天巨浪的河流转眼停满了花船……
陈幺娘坐在二楼好兴致的听着书,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湖面微笑,今晚不知要走几个人!
幕雨下的芙蓉船周边飘满了人,混浊的红色血水,被清澈的雨水一波接一波的冲淡。
黄芙在诸多人的关照下,身残志坚的爬上了芙蓉船的顶层,按照三当家的示范把铁针绑好插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
“凤池你再也不能回去了,你要留在百花寨陪着我了……”
“是吗?”凤池讥讽的声音响起。
黄芙抬起头看雨幕里的凤池,他一身绛红站在伞下,被芙蓉楼的那个贱女人贴着,他身后有十几个黑色衣服的侍卫,目光皆是没有感情的狠辣。
“你……不是?”黄芙惊慌的想起身解释。
“你是不是想说一切都是三当家怂恿你的?”宣娇厌恶至极的看黄芙蠢货模样。
“不要跟她浪费口舌了,她能用的价值已经用完了,你们一会下去好好招待三当家,”凤池说完接过伞转身下楼,他今天要百花寨一口不留。
“不,凤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呀!我真的爱你……”
宣娇不耐烦的挥手,有多少女人爱公子,就黄芙这蠢货哪配爱公子了。
得到吩咐的护卫,立刻上去两个人,薅住挣扎害怕的黄芙,架着她直接用她插的铁针,把人扎了对穿不取下来。
再留她一口气眼睁睁看自己流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