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染,黑暗仿佛将一切吞噬。
寂静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着这片暗夜里的山谷,只有那连绵不绝的虫鸣声,像是一道孤独的乐章,似流水一般划过幽静的夜空,水泽山静得好似无人存在一般。
其实不然,寨子里的人已经密密麻麻地将水泽山围了整整一圈,宛如包裹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透露出坚定与警觉,盯着自己眼前漆黑的夜。
寂静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五十里路,快马奔袭用不了半个时辰。
这个时候,兴许大当家他们已经开始突袭朝廷军。
山上的人彻夜不能眠,山下李家庄的人都在酣睡中。
香穗睡得正香,不知道怎么地她好像听到院里有轻声细语的说话声,猛然间就那么醒了。
醒来她睁开眼睛仔细听院外的动静,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平常叽叽喳喳的小鸡也没有发出声音。
她怎么就听到了说话声呢?做梦,一定是做梦。
香穗转了个身,将脸贴到凉凉的凉席上,重新又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刚睡着,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香穗猛然又睁开眼睛,窗外已是一片大亮。
“三婶,舟儿你先帮我看着,你家的盐有没有多的,潮哥让在村里集些盐带过去。”
夏娘子,夏潮,带过去,带盐去哪里?
香穗猛地坐起来,穿上衣裳,趿拉着鞋子就开了东厢房的门。
夏娘子站在灶房门口跟里面的马氏在说话,香穗开口问:“小柳姐,你要去哪里?”
“潮哥回来叫我找几个年轻的妇人去寨子里,听说昨儿有人受伤了,让我们过去帮着照顾受伤的人。”
香穗忙跑到夏娘子跟前,满脸的担忧,“怎么会有人受伤?受伤的人多不多?”
“不知道,潮哥回来说了一声就骑着骡子回去了。”
寨子上有人受伤,程乾跟严雄应该没事吧?
香穗有些着急,她开始催夏娘子,“小柳姐,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人你都找齐了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香穗跟夏娘子不知道寨子上的人为何受伤,马氏知道,兴许昨儿寨子上的人跟朝廷军干仗了。
马氏也来不及说什么,就将盐罐子抱了过来,“这盐,你用什么装着?”
夏娘子这才发现,自己慌的什么都没有拿。
香穗跑去屋里将给石头做的装书的布包拿了出来,“先用这个装着吧。小柳姐,你赶紧去找人,我去挨家挨户借盐去。”
夏娘子唉了一声,跑了出去。
舟儿过来,已经将石头叫醒了。
香穗穿好鞋子,从屋里找出篮子在上面垫了一块布,又将布包挂到了石头的脖子上,“阿姐去后面那一排去借盐,你去咱们这一排的人家去借盐,就说寨子上用的。”
石头还发懵着,香穗已经跑出去了。
不知道寨子上的人伤得怎么样,马氏也来不及做饭了,将布包从石头脖子上拿下来,说了句:“石头在家看好舟儿”
就匆匆出门了,人多力量大,马氏去了隔壁将袁婶子也叫了出来。
她跟袁婶子分好工,就跑去各家借盐去了。
人多办事就快,不一会儿,他们就将村里人的盐都借了回来。
全部倒进斗里,满满的一斗。
夏娘子也找来了七八个青壮的年轻娘子。
袁婶子将她家的骡车赶了出来,忙着招呼大家上车,“都坐车上吧,我赶骡车带你们过去,这样快些。”
“三婶,舟儿拜托你照顾了。”夏娘子上了骡车,再次拜托马氏照看舟儿。
“阿娘,我也过去看看。”香穗说着也跟着众人上了骡车。
有夏娘子跟袁婶子在,马氏倒不担心香穗,便没有将她叫下来。
出了村东头,袁婶子甩起鞭子抽到骡子屁股上,骡子噔噔噔就跑了起来。
很快骡车就上了水泽山的山道,之前香穗每次来都挡住路的那棵树也被挪开了。
骡车一路顺畅到了清风寨的大门。
大门口值守的人显然是已经接到了指令,骡车一到门口,有人高声念:“明月别枝惊鹊。”
夏娘子忙接了句:“清风半夜鸣蝉。”
寨子门大开,袁婶子顺势将骡车赶了进去。
清风寨的大门之后,是很大很大的一片空地,这里建了许多茅草房,还有帐篷。
骡车刚一赶进去,夏潮就跑了过来,“带了盐没有?快点儿下来帮忙。”
香穗随着妇人们下车,夏潮朝着一个冒着炊烟的土屋子喊,“二牛,二牛过来。”
黄二牛从烟雾缭绕的土房子里跑出来,“夏哥。”
“你带着她们两个烧热水去。”夏潮指了两个壮硕一点儿的妇人让她们去烧水。
随后对剩下的人说:“你们跟我来。”
沿着一片空地往西走,大概到了山的后面,那里搭了几个棚子,棚子外面也躺着一些人。
有穿箭袖短打的,也有穿朱红衣裳的。
朱红衣裳的人特别显眼,看起来挺多。
夏潮走去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人跟前,指着他们说了几句。
郎中就说:“拿旁边的剪刀,将他们受伤处的衣裳剪开,注意别碰到伤口,等加了盐的热水端过来,就帮他们洗一下。”
郎中吩咐过之后,就叫了袁婶子跟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妇人去了帐篷里。
夏娘子拿了剪刀,还给香穗拿了一个。
香穗拿着剪刀,眼前就有个肩膀受伤的朱红衣裳的男子,她拿着剪刀刚要给他剪衣裳。
那人唰地一下别开了脸,香穗还在纳闷,旁边突然就跑过来一个扛着大刀的短打男子。
那人表情软和下来,香穗才用剪刀帮他把衣裳剪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很深,血肉模糊。
香穗来不及感觉害怕,就被人叫了过去。
来人是程乾,香穗看到程乾身上没有伤,心情莫名地有些松快。
这里大多都是被砍伤的朝廷军,虽然旁边有人扛着刀看守着,程乾还是担心香穗,他听别人说村里来了人,卖豆芽的也来了,他就赶紧跑了过来。
一看果然是香穗,“你怎么来了,不是让柳姐找几个年轻妇人过来吗?”
“小柳姐说山上有人受伤,我,我担心你跟雄哥,也想跟过来看看。”香穗拿着剪刀,刚才还站在她旁边,陪着她的寨子上的那人见程乾过来就去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