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葬礼还没有结束,我家老头就来找我了。
我没有想到江东这老小子居然是这样的人,过去,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在家里是一个严父,到外面大气磅礴。
几年监狱蹲的,不知道是性情大变,还是他本性暴露。
第二天,外公就要举行追悼大会,然后是遗体告别仪式,进行火化。
都懂的,像我外公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死了,那叫逝世,由省级层面出面召开追思会。
然后一个大员致悼词。
所以外公的遗体也是在葬礼的后半程,被转移安放在市殡仪馆礼堂的。
白天忙完了一天,晚上回到家,老头儿一本正经地把我叫到了他的卧室。
他回来参加外公的葬礼,但监狱随行人员并不允许他跟我妈住在一起,单独收拾的一间卧室。
我并不情愿,跟他走进卧室。
外面,还有那两名狱警监视。
进了卧室以后,他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笑得慈爱而又巴结。
“小岸,看样子,你这两年在外面混得不错。”
“马马虎虎,就那样吧。”我不是在他面前谦虚,反而是一种傲气,是骨子里的对抗。
谁叫他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束,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以为自己办了几个企业,能耐,以上帝视角规划着我的人生。
“即使混得不错,年轻人也得走正道,不能坑蒙拐骗,违法乱纪。”
我一听这话就来气,自己都混成了这个逼样,阶下囚,戴着手铐回来参加外公的葬礼,还有脸来教育我?
但是,我没有吱声,我知道,他的目的在后面。
“往后,你外公没了,我们家没有了靠山,一切都得我们父子俩支应。所以,你得正干,不能再像过去我没有破产那样天马行空,胡作非为了。”
“不要跟我兜圈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我不耐烦地对他说,反正我也不会答应他。
“咳、咳咳……,那个,我看你应该有不少钱,能不能借给我一部分?有了钱,我可以申请保外就医。只要我重新获得了自由,我们江氏马上就可以重出江湖,屹立淮右。”
“你想借多少?不,我们之间,谁跟谁呀?别说借,你就说要多少吧?”
我爸的脸上立刻就笑出了灿烂的神色。
“如果你资金充足,就先借给我四个亿,不过,小岸你放心,等我翻了身,这个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听听,这样的人还要脸不?一张口就狮子大开口,还四个亿?四百万我也不会给他。
但是,我不动声色。
见我没言语,江岸厚着老脸继续说:“咳咳,如果你没有那么多,两三个亿也行。你也知道的,保外就医以后,我得创业,创业需要大笔资金。你外公不在了,没有了他老人家的光环笼罩,就得有雄厚的资金。”
这时候,我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我低头一看,不知道悦悦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就站在我身后。
“爸爸,那是我家的钱,凭什么借给这个老头?看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一定不是一个好人。”
“我以为你要几十万回去打点,给自己弄个保外就医。如果是那样,我可以施舍你几十万,毕竟我们父子一场。”我把悦悦推到身前,接着说,“我几斤几两你也清楚,其实我就是一个吃软饭的。不错,钱我们有的是,但那都是这小丫头妈妈的,我一分钱家都不当。”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想借钱,还教训我爸爸,没门。”悦悦气呼呼地对我老头说道。
我家老头是一个倔脾气,听见悦悦一个十多岁小丫头呛他,立刻来了脾气,对小丫头吼道:“我跟我儿子说话,有你啥事?一个小屁孩儿,你懂什么?滚出去。”
悦悦虽然是个小孩,可也不是好惹的,她伶牙俐齿地驳斥道:“哼,几十岁的老头,自己没本事,还向儿子借钱,你那不是借,是骗吧?我们了不把钱借给你。你要是有本事,怎么可能坐牢呢?”
“你就安心回你的省劳改农场,老实服刑吧,江家发扬光大的事,就交给我好了。”我说着,拉着悦悦往外走。
“畜生,江岸,你这个不肖子,从今以后,不是我江东的儿子。”老头的脾气又爆发了。
正是外公的丧礼之际,我不想跟他吵架。
一方面让别人看笑话,另一方面,让我那个外婆伤心难过。
我偷偷地给我那个外婆留了一张卡,卡里存着一百万元人民币,写了个字条和卡号。
然后叫上临时司机阿宝,拉着悦悦上了劳斯莱斯。
“回上海。”我对阿宝说。
我没有能够参加外公的葬礼,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虽然我是专门回来给外公送殡的。
来时,阿宝开了一夜的车。
回去,又是夜晚。
阿宝驾着车,出城上了回上海的高速公路。
半小时后,到了一个高速出口。
我对阿宝说:“下高速。”
阿宝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把车开出了高速路,出了收费岗亭,在路边停好。
“你下来,我开试试,”我对阿宝说。
阿宝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跟我互换,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我上了驾驶室,启动,挂挡。劳斯莱斯缓缓起步。
我在收费站后面的开阔处把车调了个头,对阿宝说:“你下去看看,后刹车灯好像出了故障。”
拿人钱财,就得听人差遣。
阿宝乖乖地下车。
“把车门关上。”我对下车的阿宝说。
他很听话,随手关上车门。
我猛地一脚油门,来斯凯奇猛兽一样向前窜出去,一道强烈的光柱刺破夜空,车子直接通过收费站进入道闸。
阿宝被甩在空旷的野地里。
借助收费站的灯光,倒车镜里,阿宝张牙舞爪地拼命追我们的车他一边追赶一边杀猪般嚎叫:“老板,我还没上车呢,你别丢下我啊——”
“你就步行回上海吧,回到上海我给你结账,把这次来淮右的代驾费给你。”我按下车玻璃窗,邪恶地对阿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