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的声音突然停顿，房间中一片死寂，没有半分响动。只听到耳际旁始终嘶吼的狂风伴随着叶朔那愈发粗重的喘息，缓缓回荡，久久不息！
胸口处，由于感知的波动，那枚吊坠又一次渐渐亮了起来。微微泛起的血色中，似有若无的夹杂着黯淡的银光，而这一切都在掩盖不住的无奈之中发酵。
心中涌动的冰冷杀意，裹挟着从来不曾这般强烈的愤懑戾气，仿佛时燃烧在炽亮光焰中的一把无形利刃。
凝集着千百年来所有弱者逝去时的哀叹，以及无数异常发奋却始终都未曾如愿亡魂的绝望恐怖嘶吼，闪烁着冰冷的锐芒，深深刺进了他的胸膛！
就在他这番天人交战的痛苦之中，窗边克里斯的声音却依旧继续着：“他甚至都已经在学院旁的坊市之中为自己谋好了出路。”
“当时，他对于自己的糟糕的未来失望至极，修炼也因此而一度废止，终日混迹于酒馆和风月场的他，很快便被烈酒和肉*欲掏空了身子。”
宛若沦为行尸走肉的那段日子，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毫无意义，人生开始变得颓废而没有自由，而这些往常看起来不错的娱乐方式。
也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无趣，更多的成了一种为打发时间而养成的习惯。看着自己的生活慢慢变得压抑，刻板，服从，他的心底只有无奈和叹息。
但是更多的却是沉沦后的麻木，没日没夜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返在坊市和女人之间，看着一枚枚以虚度的时光换来的金币，逐渐变成一种丑陋的交易。
他深深明白，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被覆盖在整个大陆上的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腐蚀了，人生已经不可避免地滑向了枯朽的深渊。
就在他认为自己终将这样被时光无情的剥蚀腐烂，直至湮灭在时空更迭的演变中时。他却意外间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不，或者说是个单纯的女孩，那或许是他这一辈子里最难以忘却的邂逅了。克里斯的眼神中忽地燃起了异样的神采，似乎带着几分痴迷几分依恋，静静地望着远方。
“那是在一次的醉酒之后，他身上的钱财早就被等候在一旁的流浪水手们洗劫一空了。那些该死的粗鲁水手不但搜刮走了他身上最后的几个铜子儿。”
克里斯继续道：“甚至还在事后，对于他试图表示激烈亲近的举动，毫不客气地奉送了一顿拳脚。躺在码头街巷满是潮湿鱼腥的地面上，他恢复了神智！”
听到这儿，叶朔的脸上不由顿时有些发烫，神色之间也有如被中了束缚性的魔法，怔了一会儿，旋即想到几年中曾被他盘剥过的醉汉，嘴角处不觉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里斯没有停顿，但眸光却借着窗子上的反射，始终一直看着叶朔的举动，道：“当时他失魂落魄，信步游荡在欧斯特街区中。”
那时时至午夜，却是欧斯特最为繁华喧嚣的当口，静静地走在充斥着咸湿气体的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当时他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说到这儿，克里斯的嘴角出泛起了一抹难以掩抑的笑容，声音也倏然间便停顿了下来，伴随着那笑意的逐渐消散，哀伤又继续袭上心头。
喘息中克里斯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待得心神安定，他的眼神重新移回到前方，道：“就在那个晚上，他却遇到了她，或许是一种恩赐！”
叶朔的呼吸顿时一窒，神色中甚至有些发怔。想象中那个灵动的紫色身影，如精灵般浮现在了眼前，纯真的笑靥仿佛是盛开在整个夜空中的百合，清丽自然，却有出尘般的气质。
眼神中逐渐失去焦点，一切都慢慢变得模糊，可又如置梦幻般清晰。
克里斯轻笑着道：“但当时他却并没这样觉得，那女孩衣着华丽，一看便知不是出自寻常人家，多半是哪个大家族里的小姐，得罪了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种花儿一般的姑娘怎么会来这种人渣聚集的街区。不过始终青黄不接，当时已经饿极的他，却是全然都顾不得这些了。他决定给她上一课！”
注视了她一会儿，从眼神和动作上，他已经能够很清楚的判断出：这姑娘是个彻头彻尾的雏儿，估计她连欧斯特最表面的那些交易都不甚了解呢！
他顿时大喜，没有比这种不明就里姑娘是最容易得逞的了。他漫不经心地朝着她走了过去，毫不费力地便接近了她，这很简单。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套路熟悉的很。
“她很漂亮，是他从来都不曾见到过的那种漂亮，笑容干净眼神清澈，站在欧斯特肮脏的天空下，显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克里斯的声音有些急促，甚至竟然有了少许的不自然，只是他却依旧安静地坐在床边，那股如影随形的悲伤却似是整个将他包围了一般。
当时他在靠近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要叫帮他认清这世界的残酷。但当注视到她的第一眼，十分荒谬的是，他竟然有些不忍了，这实在可笑的很。
尤其是对于一个长期混迹于此的地痞来说，这简直可耻至极，至今都无法想象当时他们彼此见面时，是一种怎样的尴尬。
克里斯缓缓地俯低了身子，前臂轻轻撑在腿上，衣物与桌面木料摩擦的声音，在房间中显得是那般清晰，甚至竟然有些难听的刺耳。
慢慢道：“已经不知为何，也许是处于某种职业操守吧。最后他还是欺骗了她，说来她也真痴傻的很，只不过是略施小计，他便不费吹灰之力地骗得了一枚金币。”
克里斯的声音中带着一些颤抖，低沉的声音中也不再那样沉稳有力，嘶哑的细响在叶朔听来却那般清晰，眼前不断地闪回着从前的画面。
在这个自己立于绝地之前的夜里，他一点一滴地回忆着过往的一切，虽然短暂，虽然黑暗，但却真真切切地透着一股异样的活力，从未曾失去希望。
决然不似现在这般，宛若死水凝滞腐烂，阴暗中总透着吃饱喝足等待死亡的凄寒。
但耳际旁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可是他从不曾明晓，那枚金币却要赌上他一生一世的愧疚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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