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温纪知便威风凛凛地穿着崭新的朝服,出现在朝堂之上。
巍峨的牌匾之下,众臣隐晦的目光不住地瞟向站在前排的温纪知,又看向高台之上的皇帝,想要窥探出一丝真相。
贺珵骁冰冷刺骨的目光一扫,几人又连忙垂下头,不敢再乱瞟。
下了早朝,温纪知跟在皇帝巍峨的仪仗队旁走着,就听着小德子对着他嘘溜拍马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一路。
贺珵骁先换去朝服了,只身穿了件漆金白袍的常服,玉冠束发。收敛着矜傲的眉眼,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对着温纪知嘘寒问暖。
温纪知颇为不适应地听着皇帝明显刻意放轻的嗓音,挪了挪软垫上的屁股。
往日觐见皇帝,他都是一直跪着和贺珵骁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好声好气地请他坐下?
还有那平日在众臣面前趾高气扬的小德子,今日也是怪里怪气的。
要是温纪知此刻的内心戏被小德子听到,肯定会尖细着嗓子骂他不识好歹。
知道温纪知今日要进宫,小德子可是在心里打了一夜的草稿,想着怎么拍他的马屁。
此时的温纪知虽然疑惑,却也没忘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
直接开门见山地跟贺珵骁挑明,想要带温荞回将军府。
“陛下,感谢您当初收留舍妹,只是舍妹在宫中叨扰已久,臣今日便是想要带舍妹回府。望陛下恩准。”
贺珵骁看着利落地跪下的温纪知,手中的茶杯险些被他攥岀裂痕。
“温将军担心妹妹,朕能理解。不如将军先跟朕去看一看她。”贺珵骁不动声色地打着太极,不等温纪知反驳就带着人往偏殿去。
温纪知无奈,只能跟上。
他坚毅的眉眼带着深深的担忧,看皇帝这个态度,温荞好像过得不好。
他揪着一颗心,快步跟着贺珵骁走。
走着走着,温纪知发现了不对。
为什么温荞住在养心殿的偏殿里?难道!这狗皇帝把温荞……
温纪知攥紧了拳,目光恶狠狠地看向前面大步走着的贺珵骁。
都怪他!要不是他无能,没有办法保护好温荞,只能求着皇帝留温荞在宫里。委屈她在这皇宫里委屈求全!说不定,狗皇帝还已经把温荞……温纪知努力克制着暴怒的情绪,踏进偏殿。
一踏进偏殿,温纪知愤懑的表情僵在脸上。
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粉墙漏窗,雕栏玉砌。屋内地底皆由白玉铺成,室顶用绣花毛毡隔起。
陈设之物也都是闺房所用,极尽奢华。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 偏厅里还摆着一张被绒毯妥帖盖着的焦尾琴。
环顾正厅一圈,东侧的一面八扇绘朱雀缠云屏风后,隐约可见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散着淡淡的幽香。
其下,一张梳妆台上排放着一应珠宝首饰,无一不透露着精致。镶嵌青白色玉瓷面的茶几旁,几上是一套清雅茶具。诸般布置摆设娟秀细致得如同自千里之外的某处江南园林中挪移而来般。
温纪知被惊得站住脚步,一时间竟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娇贵人儿能在这里住着。
屋内,温婉的声音唤他,“哥哥!你来了!”
一女子从屏风后步履款款地走出,清冷温柔的眉眼,长发及腰柔顺地散落身后,乌黑的发髻间插着华贵的玳瑁簪子。纤柔的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丝绸绣花宫裙,脚踩锦蜀绣金花鞋,手腕间戴着晶莹剔透的白玉手环。
白皙清透的面颊带着淡淡的粉红,唇瓣嫣红水润,眉毛舒展,面上带笑。
温纪知看得愣神,这是他那个平日只戴着一只素簪,喜穿青衣的妹妹吗?
面前这气色姣好,一看就是被养得娇贵万分的女子,看着温纪知失神呆愣的样子,笑出声。
“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贺珵骁深邃的眼眸幽深,看着温纪知目光直勾勾盯着温荞的样子,不爽地舔了舔后槽牙。
想起他还是温荞的哥哥,又压着心头的不爽,坐在一侧的软椅上,不打扰兄妹俩的见面。
温纪知被温荞唤得回神,连忙应声,小麦色的肌肤上带着羞色。
“哥哥当然知道是你。”
温荞引着温纪知向外走,留下贺珵骁一人在殿内喝茶。
“哥哥,你还好吗?”
“陛下已经给我官复原职了,将军府算是度过了这一劫。我来,就是想要带你回家。”
温纪知看着面前处处透着娇养的矜贵的人儿,内心有些感慨,没想到不过半月不见,自己的亲妹妹就彻底变了模样。
“你跟哥哥走吗?还是……”
温纪知的眼眸带着深意,握住温荞的手腕,有些急切地问,“陛下没逼着你……”
温荞看他焦急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好啦,哥哥你不要多想,陛下没有对我做什么。你没注意到我住的地方一应摆设,还是女子闺房的样式吗?”
也是,若是温荞已经成了陛下的人,住处的一应装饰,便只能摆放成已婚妇人的房间样式。温纪知暗道自己脑袋糊涂,竟连这点观察能力都没有。
“那他为何对你这般好?”温纪知问道。
他的用词还是谨慎了,应该说简直是被金玉堆砌着,娇养着。
“唔,可能陛下喜欢我吧?”温荞不知道怎么和他最亲近的哥哥谈论男子对她的爱慕之情,显然温纪知也不适应地咳了几声。
他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没在宫里受欺负,过得也不错,哥哥就放心了…那你想跟哥哥回家吗?”
温荞看着不自觉咽着口水的温纪知,内心失笑。在温纪知心里,她就这么容易被金银珠宝打动吗?
她张口,正想答应。
突然注意到到温纪知身后不远处的树丛后,影影绰绰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