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病房里。
时柒接完了这通电话,仔细给躺在床上还未醒来的沈曼盖好被子,又叮嘱护工好生看顾,安排妥当了才拿起椅背上自己的毛呢衣外套,出了病房。
快步走完长廊。
搭乘电梯下了一楼。
国内的治安很好,她从小山村到县里再到燕城,生活了二十四年,也没遇见过像今晚这样持刀抢劫的混乱场面。
当时扶住沈曼,摸到她后背上的血渍,时柒全身发冷。她只有这么一个发小,二十几年的挚友,怎么喊她都喊不应,吓得时柒魂儿都没了。
救护车到场。
时柒本能地追着来了医院。
做完一系列检查,得知沈曼没有大碍,她才松了口气,随着护士去把自己身上的擦伤处理了一下。刚擦完药,就接到了陆淮年的电话。
他说他受伤了。
在流血。
时柒也是那一刻才恍惚意识到,在河畔步道遭遇抢劫的时候,陆淮年在现场,还帮她甩开了一个抢劫犯。她太过于担心沈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曼身上,将陆淮年忘得一干二净。
希望他不要有事。
不然她真的会良心不安。
毕竟是为了搭救她才受的伤,要是伤重了,缺胳膊少腿什么的,时柒这辈子都睡不好觉了。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儿时跟老爸去摘李子,不小心打翻了鸟雀的窝,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鸟摔死了,可给她自责坏了。之后每每经过那段路,小时柒都要向鸟窝的方向作几个揖,一边作一边说对不起。
四月中旬的曼哈顿夜里冷。
今夜气温格外低。
穿过医院大厅,时柒瞥了眼墙上的数码电子钟,上面显示着实时温度:“7c.”
出了大门,冷风呼啸吹在身上,时柒拢了拢大衣,径直走入夜色里。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刚从路虎驾驶座下来的纪宴,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纪宴蹙眉:“时柒,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陆先生受伤了。”
“他受伤……”
“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受伤了,他人还在巴特里公园,抢劫事件发生的地方。”
“什么?”
纪宴的目瞪口呆落在时柒眼里变成了极度的担心,曼曼是她的好友,同比陆淮年是纪宴的挚友,她有多担心沈曼,纪宴就会多紧张陆淮年。
时柒很是抱歉:“我当时慌不择路,理智全无,只一门心思扑在曼曼身上,没有顾及到也在现场的陆先生。”
话语间。
一辆闪着灯的救护车从公立医院车库开了出来,停在时柒和纪宴身旁的街道上。
“我下楼的时候联系了救护车,我现在跟车去巴特里把陆先生接来医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还是你在医院里等?”
纪宴语塞。
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等到纪律师的回复,时柒也不再拖延。救人如救火,片刻都耽误不起。她利索地钻进了救护车后车厢,车子快速驶离。
纪宴下意识要去追她,张嘴‘哎’了一声,只得到车子驶过刮来的凌厉的冷风。不是说了医院这边的事他来处理,不告知时柒受伤的事吗?
那厮不仅亲自打电话告诉她。
还说自己在巴特里?
纪宴连着叹了几口气,折回车子前,拉开驾驶座的门钻了进去。点火踩下油门,直奔巴特里公园。
-
热闹褪去的河畔步道归于宁静。
一眼望去只剩空落。
救护车停在就近的街道边,时柒下了车,一头扎进寒风里。她环顾四周,细心捕捉到了远处老旧长椅上坐着的陆淮年。
这边灯光昏暗。
他还穿着当时那套西装,一身黑地坐在那,不留神都注意不到他。
时柒小跑过去,离近了,借着头顶灰蒙蒙的路灯光源,她看见了他左胳膊的伤。西服被划了一道口子,布料上沾了鲜血。过了两个多小时了,血渍都凝固了。
“我带了医护人员过来,救护车就在外边。”时柒注视着他,本能伸手去碰他的胳膊,只摸到西装外套的冰凉:“你不会一直坐在这里吧?”
陆淮年:“我以为你送了沈小姐去医院,会返回来接我。”
一句话给时柒说愣了。
她攥了攥手。
指甲扎了扎掌心。
这件事的确是她的疏忽,把他给遗漏了。不知道是不是这灯太灰白,还是他受伤太严重,时柒瞧着他不似平日里那般威严冷峻,倒有种破碎的病态。
时柒绕到他右侧,伸手扶他:“除了胳膊还伤哪了吗?能站起来吗?”
“能。”
“我扶你去救护车。”
“好。”
她搀着他。
带着他沿着鹅卵石小道走捷径前往路边。
陆淮年没吭声,就那么安静地跟着她走。从他的角度,低头便能看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不断地往他身上瞥,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受伤的左胳膊,又仔细去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
她还是有一点点关心他的。
心里不爱。
眼里还是有些许他的位置。
陆淮年手臂搭在她肩上,在行走的过程中,抬起手,挡了部分往她脸上吹的寒风。旋即又听见她说:“怎么不打个急救电话?”
“没带手机。”
“那你给我打的那通电话——”
“借路人的手机拨的。”陆淮年又补充了句:“只记得你的号码。”
远处。
路虎车停靠在街边。
纪宴没下车,透过车前窗玻璃,注视着河畔步道上的两人,目光尤其盯在陆某年身上。真有他的,回了上东区的别墅换下了这套脏了破了的西服,现在又给换上了。
亲身体验了被时柒舍弃的事实。
明确知道了时柒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爱他。
为什么不慷慨放手?
这不是陆总的作风。
望着救护车的车影走远,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纪宴回过神,开车跟了上去。他给国内的白特助拨了个电话,道:“找个心理医生,我们回到燕城就让陆淮年去看病,他现在脑子有问题,早治早痊愈。”